这可吓坏了宋喜,忙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要什么,干什么,您吩咐一声,奴才这就去办了,您可千万不要跟自己生气,伤身子的,何苦来哉。您是不是想王爷了,奴才这就去请他来。”
她衔了一丝怒容,让宋喜不许去,道:“喊他来做什么,没听说么,他公务繁忙不见,我眼巴巴过去,被人瞧不起。”
宋喜抓了抓后脑勺,确实也想不出别的解释,只好道:“宫里出了事,王爷心里烦躁,不想影响到您的心情。”
抽出绢丝帕子掖了掖眼眶,道:“不管他了,我乏了。”
嘴上说得百般潇洒,裹到褥子里翻来覆去烤饼子似的。
宫里规矩深重,到了王府上就折减了一半,但侍夜的规矩还是有的,但晏晏体恤奴才,大冷天的,在墙根下放一床被子,坐在上面打瞌睡,就为了防着半夜主子要起夜喝水。地气寒凉彻骨,到了后半夜寒气渗透上来,一床褥子根本不受用,奴才们哆哆嗦嗦受冻一整宿,何必呢,半夜少喝一次水也不要紧,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年轻人都是睡囫囵整觉的。
她憋闷了大半宿,两眼直直盯着天花上的浮绘,心尖上熬油似的睡不着。都说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这才不过两天光景就让她独守空房算怎么回事。她这头念着他,另一头是不是在那里怀缅年少时代的爱慕?
越想越悲愤,索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自己睡不着,也不叫隔壁那位好过。起身下床随便套了双宋喜新做的棉拖履,披了雾霭色缂丝牡丹葫芦纹的麾衣,急急出了门。
隔壁站了个侍夜的奴才,金满见了王妃一怔,躬身行礼,王妃粗粗挥了挥手,让他起开,兀自推门迈了进去。
九王府伺候的人几乎都被翻新换个干净,金满是陆鸣带出来的新徒弟,过去没见过晏晏,当她是正经八百的王妃。王妃进王爷的屋子无可厚非,这么一想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陆鸣带出来的徒弟嘛,师傅没有眼力劲,能指望徒弟聪明到哪里去,凑合罢了。
博山香炉里焚烧着塔子,细细一嗅,干冽清爽的药香,她跫身往里屋去。檐语苑的名字虽则婉转悠长,但王府建制规格很高,每间屋子都是高畅深广的。
越往里走越心虚,明知他不想见自己,还大剌剌往人眼皮子底下现,想想也挺伤心的,一步步踩着自尊心,说到底就是想见他,着魔似的。
她真的比较爱他了,都说女人的身子认路,跟了谁就想着谁,夜里想了千条路,回头照旧买豆腐,就是这意思吧,想教训他,不让他好过,可扪心自问,还不是私心作祟,见不到他,揽不到他,就睡不着,都快病态了。
可他呢,玩过了,腻歪过了,厌倦了,开始称公务繁忙了,拙劣的借口。他多早晚公务不忙,过去想方设法腻着她挨着她,但凡有点碎片时间,都没有放过她。他到底算是个公道人,给她身份上的荣华富贵,可感情上的着落似乎偏颇了。
妆蟒堆砌的帐幔子垂落,上面绣得是迎春花,喜庆热闹,反反复复的花纹叠绕,丝丝缕缕往上无限延伸而去,就跟她此刻的心思似的,九曲十八弯,就是找不到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