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之间兄弟之间的关系向来疏离,各自只扫门前雪,可一旦遇上小公主则不同,彼此没有竞争的利害冲突,而且百里榕是最小的幺妹,众星拱月似的欢喜疼爱着。碰上她重病缠身,大家都揪着心牵挂。
百里牧因过去对令仪的那点情愫,自然是爱屋及乌,对百里榕打心里喜欢,后来与皇后渐行渐远,对这个小妹妹也少了关注。如今再见之时,却已经到了这幅光景,不免唏嘘感叹。
其他王爷络绎不绝来探过,碍于圣命又怕落个淡薄亲情的名声,探过病之后都在外间坐着。
御医多方会诊,在百里榕的病榻边论证了不少轮,始终拿捏不好措辞。
百里榕的病由起于感染风寒,一直断断续续不见好转,年幼不能下猛药,一拖就拖了三个月,逐渐发展咳喘之症。前两日刮风落雪,寒意深湛,咳疾频发,到了后半夜呼呼哧哧的声响愈演愈烈,几乎喘得不能呼吸。
百里牧眼中雾霭沉沉,眼见令仪悲痛绝望,怔怔地死守在百里榕床前,看她喘不上气心有余而力不足。
御医又开了新的方子,端着药递过来,令仪蓦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抬首闪烁泪眼道:“给榕儿服用万金丹,万金丹是良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赶紧派人去取。”
御医吓得脚腕子打软,出声劝阻道:“皇后娘娘使不得,万金丹药力强劲,对于大人而言是大补之物,可大补便是大毒,小公主着实年幼,受不住力道,那就是穿肠毒药。”
她大呼庸医,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拿出方子来救人!满口官话废话,信不信本宫这就砍了你们的脑袋!要是小公主有个好歹,本宫烧了你们的祖宅,让你们阖府陪葬!”
皇后鲜少失仪,歇斯底里吼叫,指着御医们破口大骂,别人都干站着不敢开腔,不时抬眼看看百里牧,这种僵局唯有依靠说话最有分量的九王爷了。
檐下串起了冰棱子,一溜宫人站在风口子上颤颤发抖,是不是从内殿传来皇后的怒吼,在寒冬腊月里,冰冷的声音像刀子似的,生生钻进人耳膜里倒得生疼。
百里牧捏了捏袖子,走到令仪身边,垂首道:“皇后娘娘息怒,一众大人一定会尽心医治榕儿妹妹的。您累了,往偏殿休息会儿吧。”
令仪扬起水汪汪的眼睛,嘴角倔强地抿了抿,这个男人,如今居然还用这幅悲天悯人的嘴脸来安慰她。当时为了留住他欢好,故意让榕儿感染了风寒,也不会发展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心里恨出了血,可还是愿意听到他温煦如棉的声线,着了魔似的随他到了偏殿。宫婢奉茶看座,她怔愣地坐在玫瑰大椅子里,双手捧着滚烫的热茶,手心被烫红了,她却分毫没有放下。
百里牧见状连忙拿过她手上官窑口脱胎的白瓷茶碗,低声斥了声,道:“这么烫的茶碗,亏你还拿着,不怕烫坏么。”
话就这么顺其自然从嘴里说出来,两人都惊了一下,对皇后没有用敬语,直接从她手上拿了茶碗搁在方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