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没有雄辩的口才，并不跟他针锋相对，只不过适才看到一张张绝望的脸，此刻仿佛浮现在眼前了。
她缓缓动了动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您没错，可那些流民就该死么。”
百里牧垂眸看青花瓷茶碗底下留了一滴茶水，猜到晏晏该是给他斟茶了，只不过对他绝情的手段不满意，便倒了抑或自己喝了。
他没有忙着解释，又问道：“你觉得我应该给他们粮食么？”
晏晏被他一点，似乎进退维谷了，她慢慢思忖道：“三百二十五个饿疯了的人，该给多少才够？”
百里牧道了声不错，“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你看他们如今可以同舟共济去讨要，一旦有了粮食，便会出现抢夺，总会有心思狡诈的人混在其中的。为了自己独活，踩在别人的尸首上，跟强盗又有什么分别。”
晏晏说不过他，道理总是掌握在他手上。“敢情您高瞻远瞩，顾全大局，宁可一群人一起饿死，也不想培养两个强盗独活。”
百里牧应了个是，笑了笑，道：“是这个意思。”
晏晏闷声不响，知道不该劝他，但一想到自己衣食无忧，而三百二十五个流民饱受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的苦痛，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百里牧拿肩膀耸了耸她，试探问道：“你不高兴了？觉得我做错了？”
晏晏摇了摇头，瓮声道：“您也许没错，只不过这么多无辜的人遭逢不幸，听了觉得挺难受的。不过，您别被我影响了，我只是妇人之仁，眼光浅陋。”
百里牧沾沾自喜道：“你眼光不浅，能看上我，那证明普天之下，上下千年，就属你眼光最好。”
晏晏没兴致跟他插科打诨，随意敷衍地唔了声。
“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只不过越往北山走，那气候诡谲易变，要是碰上大雪封山前路不进，我们只能坐困愁城，到时候再多的粮食都不够咱们吃的。”百里牧哪里舍得让心肝宝贝气不顺，便道，“倒是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都饿死，我派了一列小队，领着他们去周边城镇暂时安顿，又派了人去京城递消息。老六主理京城及周边的治安，这么多流民，一旦引起暴乱，那便是他处置不力了，他有责任安排好的。”
晏晏听他安排的头头是道，恍然醒悟是自己误会他了，好在她并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更没有干涉他的决定。“这些事您不必同我解释，我自然是相信您的决定。”
百里牧牵了牵晏晏的袖子，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道：“不能不跟你解释，你是善心人，要是误会我任由别人饿死，惩罚起我来，也不让我吃饱，那我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九王爷也是真本事，三两句就能把一本正经的话往不正经的路子上带，晏晏一旁面红耳赤的。
他就喜欢看她局促的模样，这习惯改不了，戏地戳了戳她的梨涡，眼睛往茶碗里一扫，道：“那你能伺候我喝口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