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替他掸了掸水珠，氤氲的湿气晕开了肩头云纹。
百里牧双手往上掂了掂，惊得晏晏揽实了他的脖颈，在他怀里无比安心，她贪恋这样的温度。
晏晏一心愁苦，她陷入情与理的纠缠之中太久了，久到都要忘了自己的心，已经栓到了别人身上。
她偶尔也想纵着自己的性子，抱着百里牧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百里牧没好气道：“我不来，你准备怎么办，干坐着等雨停么？”
今日远远偷听了一耳朵，似乎飘来了父亲的名字，可她吃不准，便趁机来探探百里牧的心思。
哇得一声哭了起来，百里牧没见过她这种架势，略略垂首问询道：“怎么了，哭什么？”
“我想起我爹了，他喜欢垂钓，府上引过一弯河水。过去逢着空闲，他总爱坐在河边钓鱼，那时候我不懂，叽叽喳喳围着说话，吵着他钓鱼。爹爹也不恼，反而把我抱在他膝头念童谣。”晏晏扬起柔软的眼眸，包涵着雨露道，“这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的，还以为自己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心弦就这么发出了铮然之声，被晏晏哀伤的语调来回拨弄，恨不得把一切都弥补给她。
庞修年的事情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上一辈的事情，他以为是很遥远的，其实认真算一算，依然近在眼前。
北靖国安插在大江国的暗桩，一朝东窗事发，便成了弃卒，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永远闭嘴，这便是暗桩的结局。
千算万算大抵算漏了一个情字，他不曾想到会爱上棋子的女儿，也许自己一早成为了棋盘上博弈的棋子，只不过自己浑然不知罢了。
百里牧慰声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想他做什么？”
晏晏的口吻越发哀致，道：“最近时常梦到爹爹，他告诉我他有冤，含恨而终。”
百里牧心头一凛，鬼神之说他素来嗤之以鼻，可没想到晏晏说得煞有其事，究其根源，庞修年之死确实不磊落，谈得上饮恨而死。
晏晏察言观色不可说不一流，在百里牧怔忪一刹那，似乎是捕捉到了一瞬的玄机。
也许诚如一个暗桩应该尽得责任，断情绝爱，一心只有任务，只有目标，她还能苟延残喘过下去。
百里牧道：“你们大江国人就是迷信，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托梦诉冤之说，不过是活着的人心里存了份思念罢了。”
晏晏情绪低落地颔首，道：“您教训得是。”
脸上的抱憾一闪而过，百里牧道：“亲缘斩不断，我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改明儿准你告假，找个香火鼎盛的庙宇，替你爹娘做场考究的法事，尽一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晏晏忙不迭谢百里牧恩典，平心而论，百里牧待她不错，虽然言辞上刻薄些，行动举止上的照顾倒是十分周详。
百里牧一路快走，晏晏脚不着地，被他一路抱回了房去，宋喜一看这架势连忙迎过去。
百里牧道：“还不快去备水，你家大总管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