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了十六年的一座城,说走就走了,她跟长安城的缘分也许这辈子就止步今日了。
临走前还担负了暗桩的差事,身上还中了断舍离的毒性,活到什么年岁也没有个准数。
她想通了些,与其整日怀缅在悲伤中,不如笑着对付每一天的颠沛流离。
皇后娘娘的仪仗队整齐有序,出了长安城一路往北。
百里牧骑乘着高头大马在列队之前开道,身后跟着刘起等随行大臣,晏晏等婢子跟随在后。
晏晏素知做人分三六九等,在随行的列队中更是可见等级森严,如她这等婢子是不能乘车骑马的,唯有徒步前行,一路要走到北靖。
赶上了梅雨季节,雨水潺潺没个消停。
晏晏一连走了两天,满身都是泥泞。
宫婢们撑着油纸伞,有条不紊地跟在皇后娘娘车队后。
百里牧沿途巡视情况,查看是否有掉队的,他特意往晏晏所在的地方望了望。
看她面色冷静,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当,但是绣芙蓉花鞋面上沾了污泥,想来鞋子底子薄,淌了两天雨水,应该是浸透了。
夜晚投宿在沿途的皇室驿站中,因令仪原本是大江国的长公主,且如今北靖国皇后身份,贵不可言,每到一处官员们奉上接待的最高规格。
晏晏初来乍到,在皇后的婢女堆里没有人缘,只能独来独往的。
梅雨潺潺的雨季,整个人都潮腻腻的,尤其是鞋子脏透了,临时没地方更换,她只能趁着入夜后其他都睡下了,自己找个角落生堆火烘烤脏透的绣花鞋。
夜阑幽静,连绣花针落地的声响都特别心惊。
冷不防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她起身就想逃,却被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晏晏低着头道:“我是皇后宫里的婢子,这位大哥行个方便,我这便回房去。”
百里牧笑了笑,道:“抬起眼看清楚,什么大哥小哥的,脸皮够厚嘛,见了本王来攀亲认戚的。”
晏晏感到虚惊一场,这个王爷看上去规矩大,其实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心人,只不过平时端着拘着王爷架子。“王爷,大半夜的您不睡觉,怎么跑这儿来了?”
百里牧心觉发笑,回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躲这儿放火么?”
晏晏赶紧把手上潮腻腻的鞋子往脚上一套,跟他请安纳福,撇清关系道:“我哪儿有那么大胆子放火,不过是……”
百里牧看她一脸犹豫,大概是说不出口,姑娘家毕竟重脸面,尤其未出阁的姑娘很看重自己的双足。
旧时规矩重,姑娘家在男人跟前不能露脚,除非是自家夫婿,否则就是姑娘不守清白规矩了,将来是要被夫家嫌弃的。
晏晏想办法岔开话题,道:“王爷,您是不是肚子饿了,要不要我去厨房传话,让厨子给您做点夜宵?”
百里牧说不饿,他这次是专程来找晏晏的。怀里揣着一双崭新的厚底绣花鞋,鞋面是迎春花,鞋底缝厚了三层,下雨天赶路最好不过。
他往下看了眼,青石地面上漾开的湿气,明知故问道:“你鞋子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