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被喷了口水的傅怀绎无奈地叹了口气,澄雪忙道:“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
“还不把外衣脱了,是要感冒吗?!”
见他太阳穴旁青筋微微跳动,澄雪忙乖乖的脱了外套也挂在身侧的枯枝架子上。
从外套里取出蓝色的手包,后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回去,傅怀绎见此无奈道:“包里有什么?值得你不顾安全把它取回来。”
澄雪抿了抿唇,将小巧的手包放在桌子上,“自然是有价值连城的宝贝。”
“我看看,”傅怀绎伸手要去取她的手包,澄雪忙拦住他,迅速转移话题:“那个,我刚刚把口水喷到你胸口了。”
说着便慌乱地扯了袖子给他擦拭。
刚擦拭了两下,就见他胸口微微起伏,耳边便传来低低的声音:“澄雪,你是要以身相许吗?”
他独有的檀香味令澄雪耳朵微微发红,忙跳开:“谁要相许!”
傅怀绎挑了挑眉:“我几次三番救你性命,你不该以身相许吗?!”
她插着腰做茶壶状,不忿地指着他:“我几次三番遇险都是因为你,你才该以身相许吧!”
看他表情变得似笑非笑,她忙改口:“不是,是你才该买身葬父!啊呸……”
她可没有这么大的儿子!
“是买身赎罪!”
看她一个人在旁边又窘又急,他点点头反而赞同道:“好啊,我不介意以身赎罪,你的第三局比赛若遇到困难,我帮你如何?!”
闻言澄雪撇撇嘴:“只要没有人用旁门左道,我绝不会输,若有人非要行卑鄙之事,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本以为他还会反驳,却是点了点头道:“若论阴谋诡计,你排第二恐怕无人排第一。”
澄雪就当是夸她了:“过奖,不过那不是阴谋诡计,而是这乱世中的生存之道。父亲都常说:兵者,诡道也。可见不论任何人,为了守护的东西,都少不了计谋二字。”
傅怀绎心中微动,她称呼陆父从来是“爹”,父亲是指她的亲生父亲吗?
身侧的火堆“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驱赶着冬夜的寒冷,她做在烈火旁边,脸上是少见的温情。
“澄雪,你父亲是怎样的人?”他突然想要多了解一下她的过去。
澄雪扫了一眼他,知道他问的并不是奉天的陆父,而是那个过往她从未对人提起过,却一直珍藏在记忆里的人。
丛林的深夜,远处有隐隐的狼嚎,这个简陋的破庙里,他带伤坐在小竹凳上静静地望着她。
仿佛初遇的那个夜晚,只是他少了几分矜贵,多了几分柔和。
“父亲是一个君子,他文武双全,品性高洁,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此刻她的眼中仿佛落了千万星辰,让他渴望她可以说更多。
“父亲很疼我们,他每次回家晚的时候,都会给我和母亲带各种小玩意,小时候不懂事,我总是盼着父亲晚回家,这样就又有新玩具,而母亲却总是因为父亲回家太晚不开心。”
那个时候她不懂,现在才明白,世间再珍贵的宝物都比不上父亲多一刻的相伴。
“父亲很爱母亲,母亲怀阿雨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酸,父亲就给母亲买各种青梅、酸杏,但是母亲比起自己吃,却更喜欢看父亲吃,所以父亲每次酸得直皱眉头,还是会帮母亲把青梅、酸杏吃完。”
小时候她也不懂,为什么母亲总喜欢为难父亲,现在才知道,那是为了看父亲为她妥协的样子,想让父亲更爱她一点。
正望着火堆出神,却听他低声道:“我爱吃酸。”
明白他的意思,她莞尔:“我不爱吃酸,我爱吃花椒。”
“很巧,我最近也爱上吃花椒了。”
破庙里温度微升,澄雪身上的寒意去了大半,他坐在她身边,漆黑的双目定定地望着她。
在安静的黑夜里,她不由地有些担心,他是否听到了她声若擂鼓的心跳,这样无从遮掩。
澄雪微微垂眸,佯装淡定地向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柴火,看了看沸腾的陶罐,觉得时间够了,便用树枝将里面的布条捞了起来晾上。
傅怀绎见此一笑,也不再说话,配合她将瓦罐里的水倒掉,弯腰重新添了干净的水进陶罐又抓了把米放进去,架在火上慢慢烧着。
回头再去看她微微爬上绯色的脸颊,心情大好。
视线无意扫过她的脖子,干净白皙却光秃秃没有任何坠饰,刚刚还温暖的目光又如灰烬一般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澄雪……”他张了张口,却又无法说下去。
她不知道它的含义,又总是一味地闪躲。
“怎么了?”
见她仍不明所以,他摇了摇头只道:“没事,很晚了,吃过粥,早点睡吧。”
澄雪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低落,却见他又不说原因,只能也作若无其事,上前看了看他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等会儿,我给你包扎完,再吃饭。”
她将伤口上方的布条解下,又取了刚刚煮沸晾干的布条给他重新包扎好。
他才取过煮的芳香四溢的陶罐,凉了一会,分到到另一个陶罐少许,简单喝了两口就放下。
“剩下的你都喝掉,不要剩。”
澄雪扫了眼陶罐里留着的大半的白粥,竟觉得此刻的他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即使不开心也不愿委屈她的样子,让她不觉莞尔。
不追问他,反而为他擦了擦床板,柔声道:“好了,你睡**吧。”
他却摇了摇头,就坐在火堆旁闭目准备入睡。
“快去**,你身上有伤,这样睡不舒服。”却见他恍若未闻,澄雪无奈,摸了摸枯枝上他的外套还没有干,只能一边慢慢喝着白粥,一边等他的衣服晾干。
过了好一会,等他的衣服干了,才取过轻轻为他披上。
又往火堆里添了大把柴火,她才和衣倒在简陋的**,望着他仍然笔直的坐姿,微微低垂的脑袋,她突然盼着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陆父的话不经意又出现在耳边:“阿雪,感情不只会伤人,花椒树也不光有刺。”
至少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牢牢将她护在怀里。
至少此时,他的心至真至诚。
而她的盔甲也早被他固执地一层层剥开,便是再闪躲、逃避也是枉然。
不论此时离去,还是未来分开都会无可避免伤痛,那,为什么她不能再勇敢一次?
他还没有抛弃她,她还有机会,去和权势,和这天下,争一争他心中的地位。
不论结果如何。
破庙外的星星今夜格外明亮,似乎明天会是个好天气,白日的惊吓退去,疲倦渐渐袭来,她逐渐进入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