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隐约听到岸上传来踩断枯枝的“咔咔”声音,还有嘈杂的人语,似乎杀手已经到了岸边。
她越发不敢出气,但傍晚光线本就不好,又是在河水里,她只能感觉到身侧的傅怀绎紧紧地拽着她,游过一片片幽幽的水草,自己却丝毫不辨方向。
内心祈祷着那些杀手快点走,听声音他们似乎随着漂流的衣服向下游去了。
澄雪暗自舒了口气,却不小心把大半的气息呼了出来。
糟了,这河面少说也有30多米,她万一坚持不到对岸怎么办?
真实屋漏偏逢连夜雨!
黑暗冰冷的河里,水流湍急,她只觉自己地全身上下似被千百根针刺痛着,冻得四肢微微发抖,完全不听使唤。
明明不宽的河面,却像是游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仍然没有到岸。
偶尔河流里枯黄的芦苇枝划过面颊,而胸口却憋闷的越来越厉害,眼睛八成凸地比金鱼还厉害。
澄雪想开口问傅怀绎还有多久到岸,但知道开口恐怕就要呛水,内心只能自己煎熬,忍受着想要爆炸般的痛苦。
用力戳了戳身侧的傅怀绎,他却仿若未觉,专心带着她向前游。
胸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挤压到变形的气球,随时都能爆掉,嘴角不小心露出缝隙,便有带着湿咸的河水沁入口中。
背后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估计杀手已经远去,她用尽力气挣扎着推开她想要浮出水面换气。
却被他紧紧捉住,半明半暗的光线透过河面,可以看清他微微皱着的眉头。
澄雪无力地对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嘴巴,表示自己要去换气。
他却用手做了个枪击的姿势,示意岸上仍然还有危险。
澄雪大急,眼睛瞪地快要脱眶而出,才见他翘了翘唇角,指了指自己的唇。
什么?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微微用力,将她扣在怀里,他的鼻尖近在咫尺,薄薄的唇角奴了奴。
澄雪才明白他的意思,浸在明明初冬的湖水里,全身冻的几乎僵硬了,此刻脸上又觉得有些发烧。
见她不动,他也不动,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麻旦!欺负她不会游泳,还气息短!
她是为了活命,就不顾男女之别,主动亲他的人吗?!
想着四锦记大江南北的分店,想着第三场赌局,想着父亲和妹妹……
好吧,她一点都不想淹死在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沟里。
澄雪内心叹息着,闭上眼轻轻抬头吻上他尚带着一点温热的唇。
一股清浅的气息便慢慢进入她的口中,以为他又要欺负她,他却老老实实渡完气便带着她继续潜泳。
湖水的冰冷冲刷着她,心中却带着一丝道不明的羞意和欣悦。
一片黑暗和寒冷里,任何事都变得遥远,只有他近在咫尺。
不知过了多久,澄雪突然被大力拽了一下,然后便露出了湖面,她忙用力吸气,任由新鲜甘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里。
二人考虑到镇上还有人追杀,便拖着湿哒哒的衣服往山上爬去,打算第二日再下山。
天渐渐越来越黑,他们越爬林中的树木也越茂盛,而隐隐竟有狼嚎声传来。
正在澄雪担心,若找不到人家,半夜会不会被山林中的野兽吃了,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破庙。
二人便推门而进,见庙里的佛像金身的漆都脱落的大半,供奉桌上除了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有,门口的蒲团也都有窟窿。
偌大的庙宇里只有一张破旧的门板,旦在两张凳子上当床,旁边有一张桌子、一摞柴火和几个瓦罐。
澄雪走过去,看了看瓦罐,其中一个瓦罐里有些米,另一瓦罐里有水。
“可能是来上山的猎户偶儿会在这借宿,所以才会留些水和米在这里。”傅怀绎抓了把柴火放在空旷处,在佛像背后寻了两块点火石,才将火点着。
澄雪方才爬山心里只顾着害怕,这会进了破庙又有了火堆,才清清楚楚地觉得冷,搓了搓胳膊道:“看不出来,你出身金樽玉贵的,这野外求生技能却很娴熟。”
见她在一直在火堆边发抖,他皱了皱眉开口,“把衣服脱了吧。”
澄雪反而扯紧领口,“孤男寡女,你别想占我便宜!”
傅怀绎挑眉:“刚刚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
想到河水里的事,的确是她主动,“那是性命相关,自然顾不上男女大防。”
傅怀绎边解着外衣扣子,边道:“冬天夜晚本就冷的狠,我们又在湖水里泡了半天,若再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过夜,见不到明天太阳的可能性很大。”
澄雪刚要反驳她,却见他随手搭在身侧枯枝架子上的衣服有大片血迹。
忙抢前到他身边,围着他打量一圈,才发现他的右臂外侧有大片殷红的鲜血。
“傅怀绎,你的伤怎么回事?怎么一路都不说?”澄雪心中大急,他胳膊伤了流着血,还在又冷又脏的湖水里泡了大半天。
忙将他按在凳子上,要仔细查看伤口。
“澄雪,你可是在占我便宜……”看着她近在咫尺,纤白的手一颗一颗为他解开扣子,脱下他的衬衣,傅怀绎笑得别有深意。
“伤口不包扎你就等着流血而死吧!”澄雪微怒,看着巴掌长的伤口在右上臂外侧,形状似是子弹擦伤,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取了瓦罐里干净的水,先轻轻给他冲洗了伤口,又解了外衣,在白色地里衣里撕下两条布。
一条绑在伤口地上方止血,一边解释:“我们的衣服又湿又脏,如果直接包扎伤口反而会使伤口感染,我先在血脉近端包扎住,给你止血。”
现在没有止血药也没有消炎药,只能如此。
另一条先用清水洗了几遍,再放在盛清水的瓦罐里煮沸。
然后澄雪才坐回他身边道,“我把另一条布条煮干净,用火烤干后再给你包扎伤口。”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问道:“有没有觉得发烧?”
傅怀绎看着眼前的她,湖水般的双眸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他摇了摇头,然后手轻轻拂过她柔嫩的脸庞。
“怎么了?”澄雪疑惑。
他望着头发凌乱地她笑道:“脸上沾了灰。”
澄雪再去用手擦了几下,又问:“还有吗?”
他盯着她白皙干净的脸庞低低“嗯”了一声,澄雪便要起身借瓦罐里的水照下镜子,被他拉住。
“我来吧,你看不到。”他目光沉沉,拇指一下一下擦过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像是擦拭世间至宝。
澄雪心中便微微发痒,刚要开口拒绝,却清脆地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