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霖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在脑中回想。
她不能说他的那些见解是错误的，在如今这个吃人的世道，想要活得体面些，就一定要有所牺牲，有所放弃。
但即便她认可柳霖的这番话，她也不希望，这些黑暗肮脏的认知，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她希望他永远都是腼腆善良，怀揣热血的少年郎，希望他对这个世界，永远抱有无限憧憬与期待，希望他心有暖阳，逐光而行。
然而，孙稷毁了他，柳家毁了他，自己……毁了他。
回到房间时，何婶子已经将那小乞儿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裳。
之前脏兮兮的，她也没有仔细审视这个孩子，此刻他怯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两手放在身前，手指不安的绞弄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的拘谨害羞。
她恍然中，以为看到了六、七年前的霖儿。
那样乖巧可爱的孩子，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了？
不由自主的，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不轻不重，却让站在房间中央的孩子越发紧张了。
何婶子见状，也忐忑问道：“夫人，可是老婆子哪里办的不妥当？”
她摇摇头，轻柔一笑，示意两人都不要紧张：“婶子做得很好，没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不过是有些累，你别放在心上。”
何婶子见她的确一脸疲惫，想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便安慰道：“夫人也别太忧心了，南栀姑娘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是啊，不但霖儿这边的事情棘手，南栀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着实叫人心中不安。
一大堆的事情凑到一起，她想不忧心都难。
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些时日，要麻烦婶子多加操心了。”
何婶子连忙道：“不操心，夫人有什么事，尽管交给我来办就好。”
放下手，看向自打自己进屋后，就始终没有抬起过头来的男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起头来，之前布满脏污的小脸，被洗的白白净净，瞧着很是可人儿：“我……我叫厌厌。”
“厌厌？”这个名字可真是古怪：“是昵称吗？”
男孩摇头：“什么是昵称？我娘一直都是这么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