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依然搞不懂，为何大人答应让她进去审问尔嫆。
说不准连尔嫆自己都觉得可笑，让一个小丫头来审讯自己，偌大的锦衣卫是没人了吗？
“也许会质问尔嫆，为何要杀害檀芸吧。”大人既然问了，总不能不给大人面子，这是云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也许吧。”凛然的神色又是一松，他向椅背靠去，“但绝不仅仅只是问这个，还真是有些许好奇呢。”
周棠梨进了刑讯室，立刻被里面无处不在的血腥气熏得一阵恶心。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请求江意承，把尔嫆带到别处审问了，这种环境下脑袋乱哄哄的，真怕自己先漏了怯。
尔嫆受了酷刑，软泥一样瘫在椅子上，整个人蓬头垢面，再也不复之前的端方精致。
也许这就是锦衣卫的目的，先让人失去尊严，打垮犯人的精神，一步步让他们放下所有的心理防线。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尔嫆抬起头来。
虽然面对酷刑，她一直不肯妥协，但身体的强烈痛苦，还是让她心生恐惧。
周棠梨对上的，便是一双布满血丝的惊恐双目。
看到来者，竟然是昨天那个小差役，尔嫆有些意外，“呵，怎么，锦衣卫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你这个小丫头来，滑天下之大稽。”
还能有精神嘲笑人，周棠梨觉得她勇气可嘉。
在她对面坐下，想给彼此倒杯水，环顾一圈，也没见到茶具，索性作罢。
看着尔嫆血淋淋的十指，道：“拶刑才是开始，后面还会有各种惨无人道的刑罚，炮烙、割鼻、断手……”她看到尔嫆的肩膀颤抖了几下，肯定是惊恐极了，自己只是说说，都觉得无法接受。
但尔嫆依旧仰着头，不肯有半点退让：“即便将镇抚司所有的酷刑都在我身上施展一遍，我也还是那些话。”
她是真的佩服尔嫆，意志坚定，忠心不二，可她杀了檀芸，仅这一点便死不足惜。
“你竟然连这些酷刑都不怕，皇后对你究竟有什么恩德？”所谓的忠心，绝不会是平白无故。
尔嫆的神色，果真有片刻动容：“镇抚司的这些手段，但凡是人，就没有不怕的。”
“那你为何还要袒护皇后？”
“因为皇后是无辜的，我不能因为害怕受刑，就诬陷皇后。”
“看来她对你的恩情实在不小，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尔嫆突然冷笑起来，看着周棠梨，眼底满是嘲弄：“小姑娘，这世上的事绝不会如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也正常。”
周棠梨点点头，面对尔嫆的嘲讽，眼底神色却是认真无比：“你所指的，是皇后对江意承隐忍的爱慕之心么？”
此话一落，尔嫆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波动的沉静面容，骤然龟裂。
“你乱说什么！”
周棠梨却笑了，这一笑，竟让她稚幼的脸，看上去有些诡异。
尤其那双眸子，之前看去，还是天真无邪，此时再一细看，竟像是历经沧桑的年长者，深沉缥缈，洞悉一切。
两种极度的反差，让尔嫆心底一阵惊惧。
“我不是什么厉害之人，我唯一的本事，就是能看得出爱与不爱的差别。”她缓声道：“皇后不爱皇上，她喜欢那个在她最危急时刻，帮了她一把的人，即便两人之间，只是单纯的各取所需。”
尔嫆张了张口，半晌才道出一句：“两个人结为夫妇，并不一定要彼此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