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送你家主子回晏京，至于御风，我去看看——你们方才是在何处接头的？”商陆问道。
“顺着这条路直走，大抵九、十里的距离，有一片林子——我正是在那林子的东边接到主子的。”车夫道。
商陆点点头，对身边的手下吩咐几句，领着三人朝车夫所说的林子赶去，余下的人便留在此处，护送几人回晏京。
“少爷，陛下的人去接应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便按他所说，先回晏京吧。”车夫对易云疏道，示意他赶紧回马车里。
易云疏点点头，看着商陆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只余下一尾烟尘渐渐飘散在空中，他回到马车里，表情却比刚才要严肃许多。
方才这一路，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算得出，阿辞命不该绝，不会有事。可如今，他才知晓真相，御风他这一次……
易致远见他脸色不好，问道：“御风那孩子，是不是要出事？”
他虽在车里，却也将方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易云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马车再次颠簸起来，朝着晏京前进着。
……
商陆寻到车夫口中的那片林子，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他心中有些不安，循着那味道的源头走去，一眼便瞧见路边的地上一大滩刺目的猩红，血液已经渗进泥土，将那片土地也染上一层红色。
夹杂着白色骨头的肉块，极薄的肉片，散乱地丢弃在地上。若不是余下的那具骨架昭示着这是人的躯体，商陆还以为这是动物的尸身。
他听说过天纵楼的手段阴狠毒辣，也曾见过一些折磨人的刑罚，可如今瞧见这摊碎肉，仍不受控制地头皮发麻，直道自己还是太嫩了。
他的脸色发白——这人，难道是……御风？
商陆心中有些难受。
他动身来遂临城前，易云辞曾叮嘱他，希望他能将御风活着带回去。可如今，他若将这摊血肉带回，若是左相见了，恐怕会倍受打击。
更何况，他与御风是老熟人，勉强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了，如今御风变成这样，再也不会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更不会有人拉他下水，用旁门左道来撮合主子们。
“御风！”商陆看着那血肉，双眼酸涩，忍不住大声喊道。
“我在这……”一旁的大树后，传来御风虚弱的声音。
闻言，商陆连忙朝那树后走去，正好看见御风倚着大树，坐在地上。
人皮面具被他扯下，丢在一旁，他脸色惨白，面上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对他打趣道：“没想到，我在世上见到的最后一人，竟然是你！”
“闭嘴！”商陆见他死到临头了，还这副模样，没给他好脸色。
商陆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还是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想为他止血。
“不必了，我剩的时间不多了——我撑着一口气，正是为了在临死前看一眼夕阳，如今你来了，正好，替我捎句话给大人。”御风看着天边夕阳，道。
落日的余晖停留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愈发的平和。
商陆知道，御风心脉已断，又失血过多，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一个奇迹。
“你要我带什么话？”商陆也坐了下来，与御风并肩，眺望着天边的夕阳。
“你帮我告诉大人，遂临城之行，为他而死，我不悔。唯一的遗憾，便是楚昭，希望大人原谅我。”御风的声音气若游丝。
“好，”商陆没有转头，看着夕阳的双眼，却显得有些无神，“左相他很担心你，临行前，他还与我说，他不怪你自作主张，只希望你能安全回去。”
“谢谢……”御风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
商陆在地上坐了好久，身边的人却安静得毫无声息。
暮色开始四合，他这才站起身来，依旧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眼尾却挑着一抹红。
他对手下吩咐道：“去找辆马车。”
就算御风如今只是一具尸体，他也要将御风带回去，绝不会将他留在这荒郊野外，当个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