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堂道:“当年以萧太师的地位,如何能让萧家取代玉家成为朝中最有名望的家族?玉家当年不倒,陛下要是有后,怎能不会是玉可卿所生?要是玉家又诞下龙子,萧家又怎能有出头之日?”
贺离棠颓败地坐了下去,腿上的力气像被抽调了一样。
白草堂仍在说道:“后宫之中,除当年如贵人外,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下毒于无形?她早为每个可能受孕的妃子下了毒,即便当年有一个侥幸怀孕,最后也是小产,呵呵,这么多年了,陛下就从没怀疑过吗?”
“你既知道,为何不说。”
贺离棠没有了先前的怒气,盯着他,白草堂说:“皇家之事,我早就立誓绝不插手,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无用。”
他想了想,又笑这补充:“可卿也挺没用的,你们竟然都没有发现萧珪茹当年的行径,也真是怪不得萧家人。”
一片沉默。
御书房内,贺离棠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道津站在此处,也没说话,但他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个人就静在这里,良久。
“她怎么做的,”贺离棠问,“当年卿儿,绝不会吃昭阳宫里送去的东西。”
白草堂无声一笑道:“陛下是忘了冷宫墙下的奇草了?”
贺离棠一惊:“难道那时候她就跟西隶……”
“不,那时候并不是西隶的草药,世间有一味药方,可以强身健体,男子服用可壮阳,而女子则易宫寒,这是一道食补,不用如贵人从住处送东西过去,只要和御膳房打声招呼就是了,”白草堂想到这里就好笑,“那时你刻意疏远玉家,对如贵人百般宠爱,御膳房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喜好……当然了,她的手段也不仅这一招,其他下药的事也有,总之不要有人怀孕就是了。”
莫道津听得目瞪口呆:“白神医,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
“不可思议是吗?我在宫中诊脉,包括玉可卿在内,都诊到了异常的情况,陛下,我知道你怪我,但是,如果时间能重来一次,我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宫廷皇族,向来多是非,是是非非之间,又岂是我一个村野大夫能左右的?”
贺离棠心里好痛,忍不住闭眼,抑声道:“你不是与玉可卿交好?你这样,会连她一起害死!”
“不,”白草堂立即否认,“我为她开了方子,至少身体无恙,不然恐怕陛下在宜州期间也不能受孕了。”
“你!白草堂,你究竟怎么想的?”
“我只是没有想到,如贵人竟然能笑到这个时候,不仅断了你的后嗣,而且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也要毁在她的手里,你却还想放弃?”
白草堂是真笑了:“好笑啊好笑,贺离棠,景阳公主一旦毁于她手里,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有其他的孩子吗?你知道可卿为那个孩子娶了什么名字吗?漓,漓水悠长,水泽分离,若景阳公主一死,玉可卿必当离开你,这么些年下来,她什么性子,你应比我更清楚!”
“哈哈哈哈——”
白草堂在他们二人面前狂笑,一点都没有君臣之礼,指着贺离棠道:“如妃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她一定是拿景阳公主做人质,另一边勾结西隶,贺离棠,你还等下去今后的史书里,你就是昏君,你以为的周全,你以为的时机全都是你懦弱无能的借口,当年你贬斥玉家时那股意气风发哪去了?而今的萧家盛,难道往日的玉家就不盛吗?”
白草堂一席心里话倒出来,更是觉得可悲。
“你听也好,不听也好,我已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白草堂转身拂袖,就这样离去。贺离棠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因为他的无礼就治他的罪。
“陛下……”
“莫道津,”贺离棠说,“白草堂说的不错,天子皇家,只有成王败寇,成者何事不可为,但倘若败阵,就连书写正史都做不到,流传下去的只会是昏庸无道的名声。”
他叹气道:“没想到,如妃竟背着朕做了这么多,当年,朕是错了啊!”
一声长叹。
“陛下……”
听了白草堂的话,莫道津也是无言。
试问谁听了这些不会感伤呢?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贺离棠对孩子的渴求,这样的结果他一定很难接受吧?
他看向贺离棠,贺离棠虽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但越是越这样,越是已经痛彻心扉。
“来人!”贺离棠忽然大声喊道。
门外,张公公立即进来,鞠躬道:“陛下。”
“朕要拟旨,景阳公主久病不愈,为皇族后嗣安危着想,早日安康,赐加贺宫改名景阳,由神医白草堂单独照看,其他人等皆有朕亲自挑选,景阳公主即日起搬离昭阳宫,未得神医白草堂准许,任何人不得接近。”
张公公唤来人,捧上文房四宝,朱砂研墨。
贺离棠继续道:“昭阳宫内众人不得有异,擅有议论者,斩;朝中若有妄议者,削官三等,四品以下者送路费告老还乡,其他者交由刑部处置,禁军督办。”
莫道津立即下跪:“臣,遵旨!”
盖上玉玺,接过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