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泊蓝
一、被困陷阱
顾芊芊每次想起自己和温衡结下梁子的过程,都想挖个洞把自己藏进去。
那是一场皇家组织的秋猎活动,顾芊芊贪玩,偷偷骑马去了场地,结果掉进了不知道哪个缺德货挖的陷阱里。
她扭伤了脚,陷阱又挖得很深,她坐在里头看着天,忽然就傻了。
直到上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顾芊芊连忙呼救,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发现她的人会是温衡。
温衡和她,是有婚约的。
温衡是丞相的独子,相貌是难得的英俊,又是整个大胤无人不知的才子,不知道是多少个女子的梦中情人。虽然他名声在外,但顾芊芊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她喜欢的是战场上的英豪儿郎,而并非弱不禁风的公子哥。
温衡似乎有些担忧,他寻了一条绳子,把其中一端扔下去,自己拽着另一端在洞口看着她。
顾芊芊喜不自胜,拽住绳子便往上爬,但没想到陷阱壁上的土层松得要命,她脚下一滑摔了下去,连带着温衡身体也失去了平衡,二人一同跌进了陷阱里。
温衡脸色铁青:“公主殿下,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重……”
顾芊芊又气又怒,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张脸都憋红了,只是气鼓鼓地瞪着对面的人。
现在,变成两个人被困了。
两人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人来寻,偏又运气不太好,赶巧遇上了暴雨。天色越来越暗,顾芊芊又饿又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时候身上一沉,似乎是披上了一件衣服,同时身上一暖,她的身体被人隔着衣服紧紧抱住了。
“登徒子……”她迷迷糊糊地骂,对方也没反驳。
挨过了一晚上,一直到次日,她被人声惊醒,抬眼便看到陷阱周围围了一圈的侍卫脑袋,他们都睁大眼睛往里看着。
顾芊芊蒙了,猛然间发现她和温衡正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个人都衣衫不整。她用力把温衡推到一旁,才发现温衡身体滚烫、脸色苍白,竟昏迷了。
眼看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顾芊芊想着自己的清誉算是毁了,她又羞又怒,两眼一翻,也昏过去了。
二、公主殿下变傻了
顾芊芊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正听见她的父皇和丞相大人在外间谈话。
温老丞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他的儿子大病初愈,想着去山里散散心,明明已经远离皇家狩猎场了,没想到还是被连累了,这下子旧疾复发,还不知道何时能好起来。
她父皇理亏,安慰了丞相好半天,忽然一拍大腿,说了句:“要不咱们就把婚礼办了吧,刚好给衡儿冲喜!”
顾芊芊喉咙一哽,差点又被气昏过去。
她的婚事当初是皇祖父订下的。
据说是温衡幼年进宫,皇祖父看到温衡眉清目秀又聪明伶俐,顿生好感,拉着他下棋。皇祖父本来是想逗孩子的,没想到温衡在棋盘上把皇祖父杀得片甲不留,皇祖父惊为天人,问他想要什么奖赏,他指了指一旁花园里和宫女玩闹的三岁婴孩,说他想要小公主以后给他做媳妇。
皇祖父哈哈大笑,想着如此奇才配他孙女倒也不亏,当下便允了婚事,还下了圣旨。
如今皇祖父驾崩多年,顾芊芊她父皇是绝对不会收回圣旨的,况且他也欣赏温衡,还想着温衡以后接老丞相的位置,拿一个女儿换一个贤臣,他高兴还来不及。
想想自己的亲爹居然卖女求荣,顾芊芊把牙咬得咯咯响。
是可忍,孰不可忍?顾芊芊决定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
温衡可以装惨,她就不能吗?
顾芊芊悄悄睁眼,清了清嗓子,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宫女又惊又喜:“皇上,公主殿下醒了!”
皇帝和丞相一同凑了过去,顾芊芊呆呆地看着他们,又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忽地抱住了旁边的小太监,喊了声:“爹。”
这一声冲击力实在太大,小太监脸色惨白,忙跪地求饶,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
她父皇嘴角抽筋,倒是没有计较被一个太监占了便宜的事情。
顾芊芊又拉住丞相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揉着自己的肚子:“我肚子好饿,老爷爷,我想吃饭饭。”
丞相被吓得不清:“公主殿下,你……你这是傻了?”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顾芊芊心里暗骂,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当下便下了床,也没有穿鞋袜,翻箱倒柜地到处找吃食,一边找一边哭,又喊爹又喊娘,吓得附近的宫女、太监都不敢靠近。
顾芊芊挺满意的,她就不信她扮惨扮不过温衡。温衡是病了不假,可是她傻了呀!
丞相怎么都不会任由自家儿子娶个傻媳妇吧?
顾芊芊抓着桌子上的糕点不顾形象地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偷笑:温衡,想娶本公主,还是等下辈子吧!
她父皇痛心疾首,丞相也是老泪纵横。
丞相忽地一拱手,顾芊芊正美滋滋地等着丞相申请退婚呢,忽然就见丞相满面慈爱地看着她道:“殿下,都是衡儿的不对,竟让殿下受了这等打击。殿下请放心,老臣一定会让衡儿负责的,他这辈子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这条命都是殿下的。”
顾芊芊一口糕点堵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消息的传播速度是惊人的。
不出三天,整个大胤的人都知道了,六公主顾芊芊和相府嫡子温衡在陷阱中共度一夜,因太过兴奋而脑袋坏了,成了傻子。
而同时,相府的人也去皇宫提了亲,病还没好利索的温衡也到了,他站在胡乱转圈圈的顾芊芊面前,无奈叹息。
“公主,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个鬼!她又没真傻!
顾芊芊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装疯卖傻。她恨恨地想着,就算不能退婚,也要闹得温家鸡飞狗跳。
三、智斗白莲花
婚礼定在五个月后的三月初八,据说,那是司天监的人为顾芊芊选的良辰吉日。
而顾芊芊也在第二天就被人送到了相府,原因是温丞相觉得自己府上清净,没皇宫那么闹腾,适合顾芊芊养病。
顾芊芊心里愤愤,打定主意要在相府大闹一番,以至于她自从到了相府便不曾消停过,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放了马厩里的马,偷光了下人的衣服扔到水池里,捉毛毛虫扔进府上客人的茶碗中,连丞相的胡子她都想方设法地给拔了几根。
全府上下被她折腾了个遍,却对她敢怒不敢言。
丞相干脆躲了出去,直接将顾芊芊扔给了温衡。
温衡始终冷着一张脸看着她,对她的为非作歹不置一词,却也不想纵容,将她安放在自己能看到的位置,生怕她再闯什么祸出来。
瞅见了温衡,顾芊芊心里打起了坏主意。她拿着墨笔悄悄凑近温衡背后,猛地拍了他一下。他转身,毫无防备地被她在脸上画了一笔。
温衡一脸墨汁,脸色铁青:“公主莫要胡闹!”
顾芊芊当即撇嘴就要哭:“夫君,不要吼我嘛……”
这一声“夫君”被她说得委屈兮兮,温衡面色变了几变,到底还是不忍心继续训斥下去,甩袖回房清洗去了。
这一局完胜,顾芊芊得意地转过身,无声狞笑:温衡,犯在本宫手里,你就别想好!
她做得越来越过分,拔了温衡院子里悉心栽种的花,将温衡的衣服剪出破洞,把温衡珍藏的书藏到了树上的鸟窝里,还在温衡沐浴的时候正大光明地闯进他的房间里跳舞。
顾芊芊玩疯了,就差揭相府的瓦了。
然而折腾几天也就腻了,只因为不管她怎么做,温衡都不曾真正地愤怒过,他始终安安静静、清清冷冷,如一株清雅高洁的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胡闹得太过的关系,没有几日,温衡便又病了。
他的院子里满是中药的苦涩气味,想起近日来自己胡闹的事情,顾芊芊有些自责。
听下人们说,温衡的病是打小落下的,很严重,要伴随终身的。
那一天顾芊芊罕见地没有闹人,一个人待在温衡的院子里挖了一天的蚂蚁洞,直到那天的下午,一个名叫白芜的女子上门拜访。
看到白芜的第一眼,顾芊芊便认定了,对方是她的“情敌”。
说是情敌,其实也不太对,毕竟她和温衡两个人对彼此都没什么心思。但不管怎么说,二人之间婚约尚未解除,白芜这个时候就来勾搭温衡,实在有点不地道。
所以顾芊芊很不开心,尤其是在看到白芜对勉强撑起身体走出房间的温衡嘘寒问暖、体贴备至的时候。
顾芊芊当下便挤到了温衡身边,搂住了他的胳膊。
“夫君,你要去哪里玩呀?千万不要丢下芊芊,芊芊怕。”
看到温衡和白芜同时面颊抽搐,顾芊芊心里偷笑了几声。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酸。
但她就是要捣乱,把白芜气走才好。
白芜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是大胤数一数二的美女,还很有才华,弹得一手好琴,顾芊芊父皇时常念叨让她向白芜好好学学,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于情于理,她不喜欢白芜都是理所应当的。
白芜看了看顾芊芊,明知道对方是公主,却也没行礼,谁让顾芊芊现在是个傻子呢。
她只是眼神哀痛地看着温衡:“公主现在这副样子……温公子,你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顾芊芊哼了一声,把温衡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夫君,芊芊饿了,芊芊想吃饭饭。”
白芜皱了皱眉:“公主,我这就让下人去准备……”
“你是谁啊?”顾芊芊打断了她的话,歪着头一脸懵懂,“这位婶婶,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夫君?我夫君是欠了你的银子吗?”
这话说得委实难听,白芜的脸瞬间白了,她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眼眶中隐约有了泪花。
“公主,你……”
“来人呀!”顾芊芊大喊,“拿些银子来给这位婶婶,她看着好可怜啊!”
白芜瞬间面色铁青,温衡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他胸口一堵,一阵咳声便传了出来。周围的下人大惊失色,连忙把他扶回房,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顾芊芊嘿嘿地笑了两声,对着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的白芜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四、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心动
自那日过后,顾芊芊行事越发张扬了。
温衡的身体过段时间后好转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好歹不用一直卧床了。
顾芊芊便彻底缠上了他,狗皮膏药一样,只要见到他,便死贴着不走。
当然,她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喜欢上了温衡,而是想在白芜面前宣告自己的主权。
谁让白芜那人总是摆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呢?
温衡和白芜应该是有那么一段旧情的,他每次看到白芜,面上都会露出笑容,眼睛里似乎也有了光。
白芜也总是往相府跑,一次两次地寻温衡,这种举动在顾芊芊看来分明就是在下战书。
而顾芊芊是公主,从未输过,又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白芜?
一日,温衡准备出门,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长身鹤立,清雅绝伦。顾芊芊感慨,他若身体健康,定然会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温衡向来不会如此打扮自己,如此这般,必定是要出去见白芜的。
顾芊芊打定主意要搅和两个人的好事,撒泼打滚、哭闹耍赖一番,到底还是让温衡无奈地带上了她。
温衡来到了集市,进了一家玉器店,拿着一枚碧绿色的玉簪看了良久,忽地将簪子放在顾芊芊发上比量。
顾芊芊在那一瞬间愣了神,她很想说,那簪子的颜色和样式都是她爱的,温衡为何会知晓。
只是温衡的下一句话顿时在她心里泼了一盆凉水。
“这簪子颜色干净清透,白小姐应该会喜欢的。”
顾芊芊郁结。
温衡买了簪子,回到街上。顾芊芊跟着他,人山人海中,她忽然一眼便看到了白芜。
白芜真的是很美的,她在人群中闪闪发光,像步入凡尘的仙子。
顾芊芊咬牙,忽然下意识地抓住了温衡的手。
温衡惊讶地转头,顾芊芊连忙挪开了目光,怯怯地往他身后躲了躲。
“夫君,这里人好多,芊芊怕……”
温衡了然,大约是想安慰顾芊芊,于是握紧了顾芊芊的手。
他的手很大,掌心有一处微微凸起,似乎有一道疤。顾芊芊忽然之间不敢乱动,她觉得自己的脸颊上爬上了一团火,心脏也扑通扑通的。
白芜走了过来,看到了顾芊芊,更看到了二人紧握的手,她咬了咬唇,道:“温公子,你为何带着这个傻子一同来了?”
“白小姐请注意说辞,她是公主殿下。”温衡说道,“相府确实闷了些,带着她出来走走也好,有助于病情恢复。”
白芜不说话了,她低头垂眸,很委屈的样子。
温衡大概心软了,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顾芊芊眼明手快地把盒子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
温衡惊讶道:“公主殿下?”
顾芊芊缩着肩撇着嘴,泪盈于睫:“这是我的东西,不能送给婶婶。”
白芜扮委屈,那她顾芊芊也装个可怜相。她可是有优势的,她现在是个“傻子”,谁会和傻子过不去呢?
温衡果然不说什么了,他安慰般地摸了摸顾芊芊的头:“好,是殿下的,这翡翠簪子刚好也衬你。”
白芜脸色发黑,但又不好发作,只是冷冷地盯着顾芊芊。
温衡去给两个人买吃食的时候,白芜似笑非笑地对顾芊芊说了一句:“公主殿下,装疯卖傻很好玩吗?”
她在看到顾芊芊的第一眼便起了疑心,女人对情敌天生就很敏感。
顾芊芊把玩着手里的簪子,笑得一脸灿烂:“挺好玩的,本宫还从没玩过这么有意思的游戏呢。”
“我自幼爱慕温公子,一直到现在,温公子总算有了接受我的意思,公主,你这样的做法是横刀夺爱,你要拆散我们吗?”白芜说到这里,声音已哽咽。
顾芊芊不为所动:“我和温衡很早前便有了婚约,温小姐,你才是插足的那个人。”
不远处传来马车疾驰的声音,白芜忽然目光狠厉,抬手将顾芊芊推了出去。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顾芊芊,她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月白色的高大身影,她叹了一口气,原本可以利落逃开的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身形,用力将温衡推开,自己躲开不及,被受惊的马踩了一蹄子。
疼痛席卷而来,她隐约看到温衡担忧到极致的神情。
晕过去的前一瞬间,她有些无奈。
原本只是想报复温衡而已,她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对他动心。
五、脚踏两只船,原是个渣男
拜白芜和那匹马所赐,顾芊芊很狼狈。
她断了一根肋骨,又扭伤了腿,不得不卧床休息很长时间,这让一向闲不住的她很是闹心。
公主受了伤,皇帝大怒,当下把白芜关进了大牢,连带白芜她爹也受牵连被降了职。顾芊芊想了大半天,写了封信,在信里好说歹说,才总算让她父皇放了白芜。
不是她心胸宽广,实在是她装疯卖傻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她的骗子形象是做定了,总得在温衡心里留下一个仁慈宽容的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