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桑萌
一、原来这个考场不止自己一个“学渣”
景城各所中学间流传着这样一段顺口溜?:一进体校全是汉,隔壁南高风气乱,附中食堂饭菜棒,一中男神最好看。
身为景城一中的学生,钟晴表示,校草周叙是真的好看,一个淡淡回眸就能引山洪的那种好看。
起初钟晴觉得,她和周叙就是南极和北极,圈子永远不会有交集。他是乖乖念书的模范优等生,她是桀骜张扬的富家大小姐,因为父母疏于管教,成日到处厮混。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一般,欢呼雀跃地一头栽进名为周叙的深渊之中。
那天钟晴梦见自己在考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发现自己果真在考试,一时间受到的惊吓数以吨计。
她望着试卷上的函数定理头疼不已,抬首环视一圈,竟瞧见左边座位上的男生正趴在课桌上酣然大睡。钟晴瞬间就得到了安慰—原来这个考场不止自己一个“学渣”,这么想着,她颇幸灾乐祸地算起题目来。
此时离考试结束不过半个多小时,当钟晴把能看懂的大题做完,准备随便做下选择题时,终于瞧见左侧的男生悠悠从睡梦中醒来。她正想朝他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谁知余光一扫,竟瞧见他的试卷上写满了答案!
原来,他竟是因为做题太快,剩下太多时间,这才无聊到睡觉的。钟晴目瞪口呆,视线从卷子上移到男生的脸上,想看看究竟是何方学霸如此“凶猛”,岂料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
三月春光顺着梧桐叶的缝隙流泻到他的发梢、肩头,纤长睫毛在白皙面颊上投下扇影。似是察觉到钟晴的目光,男生微微侧过头来,黑曜石般的瞳仁像海底水藻,幽深静谧,又柔软洁净。
他瞟了眼钟晴字迹寥寥的试卷,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霎时间,她心跳如擂鼓,像热水到达沸点,正负雷云相遇,多巴胺在体内发生了奇妙反应。
不一会儿铃声响起,男生起身交卷,长腿一迈出了教室,可尚未走出校门,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唤他—
“周叙同学!”
钟晴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落东西了!”
周叙闻言驻足,瞧见那在校内呼风唤雨、恶名远扬的钟大小姐,像只准备捕猎大鱼的猫儿一般,三分腼腆、七分狡黠地站到自己跟前。
她小手一伸,说:“你的草稿纸忘记带走了!”
周叙:“……”
要知道,校方为防学生私传答案,统一发放草稿纸,要求大家写上姓名、学号,并且不许带出考场,应与试卷一同上交,所以钟晴此番搭讪的由头实在有些愚蠢……
但周叙向来是循规蹈矩的尖子生,倒也不怕会惹来什么麻烦,所以他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道:“我不要了,送给你吧。”
语罢,他转身欲走,又忽然回过身来,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说起来,我还从来不曾送过女生什么东西,你是第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钟晴的错觉,方才的三好学生周叙,眉宇间竟带着些许罕见的、玩世不恭的邪气。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逐渐从狂乱的心跳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将草稿纸叠好,一脸花痴地塞进口袋之中。
二、笨蛋,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的人是不是你
自那之后,钟大小姐无聊的高中生活终于再次起了波澜,她成日似春光**漾,胸口插着一支肉眼可见的丘比特之箭。为了将校草骗到手,钟晴花样百出,强势追求,每天放学等他回家,候在篮球场给他送水……
面对钟晴的高调表白,当事人不为所动,这让她无比头疼。骚扰就这么持续了一个学期,钟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终于没了耐性,决定逼他给个结果。
那天正好结束了期末考,校内所有人都早早散了个干净,唯有周叙因为生物竞赛的事,又去了趟实验室。七月尤其炎热,大片橙红色晚霞铺展于长空,校园很静,衬得她推开实验室大门的声响格外突兀。
周叙就站在满桌仪器之后,窗外的橘色天光投射进来时产生丁达尔现象,使他看起来温柔又虚幻,恍若神明一般。钟晴不由看得痴了,直到周叙扬眉询问才回过神来。
“有事?”
“有!”她定了定心神,斩钉截铁道,“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跟你谈!”
周叙又道:“和我谈恋爱?”
钟晴愣怔,心想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但她的来意的确如此,便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周叙就此沉默下来,他静静凝视了她几秒,才似叹息一般幽幽道:“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钟晴眼睛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她预设过无数种被他拒绝的理由,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已有了心上人。钟晴虽说有些跋扈,但也不会干霸王硬上弓之事,既然如此,她只好故作洒脱地搓搓手,以掩饰尴尬:“这样啊……那……那好吧,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祝你们幸福!”
说着,她仓皇地掉头欲逃跑,却听他在身后低笑:“笨蛋,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的人是不是你?”
刹那间,钟晴头顶冒出一大排感叹号,心跳都失去了节奏,她直挺挺地转回身子,庄重地说:“那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周叙微笑,淡淡道:“当然不是。”
钟晴:“……”
她深觉自己遭到了戏弄,当下愤懑地一踹铁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很快,暑假如期而至,钟晴在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待不下去,便随堂哥钟煜去泰国旅游。有钱人家的孩子大多会玩,是以钟煜带着钟晴大摇大摆地进了酒吧。
在这家名为SugarBeat的酒吧里,重金属乐震耳欲聋,五光十色的镭射灯四处扫射。钟煜落座后扬手点了两杯龙舌兰,兴致勃勃地朝钟晴介绍起当地风情。
其实关于周叙的事儿,钟煜也知道一二,这会儿见钟晴情绪不高,大概猜到缘由,便好心安慰起她:“那个周叙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帅、成绩优秀、篮球打得棒、书法好……”说着说着,钟煜发现周叙果然十分优秀,差点都要崇拜他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脑海,钟煜浑身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的思想走向不太对,连忙转移话题说:“喀喀,那什么,要论起武力值的话,周叙绝对比不了我,下次见了他,我一定……啊啊啊,跪着求他放过我!”
突然上扬的夸张语调令钟晴好奇不已,他顺着钟煜震惊的目光望去,便瞧见一个满头金黄的叛逆少年以绝对碾压对手的威武姿态将几个混混摁在地上狂揍,那清冷英俊的眉眼,不正是好学生周叙吗?!
酒吧在此刻发生骚乱,客人们四处逃散,钟晴吓得傻傻愣在原地,周叙却似有感应,侧头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冰冷犀利的目光令她背脊一凉,下一秒她就被钟煜拎着逃之夭夭了。
三、做不完,试试看
对钟晴来说,这场经历实在太过震撼,周叙人前人后的反差,简直刷新了她的世界观。
回国后,钟煜偷偷调查了周叙,却什么也查不出来,要知道,以钟煜的人脉都查不出底细,这种神秘感,足以让钟晴产生许多骇人的联想。
钟晴气焰尽消,在新学期伊始,迅速收拢追求战线,退回安全区,甚至远远瞧见了周叙,都要绕道行走。虽说她家有钱,但到底是良民,而在泰国酒吧展现出狠戾劲儿的周叙没准是有黑道背景的危险人物。
钟晴想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从此和他桥归桥,路归路,却没料到自己在晚自习结束后被他堵在了楼梯口。
那天她走出校门,发现手机忘了带,折回去拿时,校内学生几乎都走光了。教学楼一片安静,三楼的电灯又恰好坏了,钟晴哼着小曲儿蹦下台阶,猝不及防被一阵大力扯住,重重撞上墙壁。她尚未呼痛,就见眼前压来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周叙。
他居高临下道:“钟晴,暑假在SugarBeat酒吧里,我见到一个人,长得很像你。”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慌乱地连连摆手:“没没没!你认错了!我暑假没去过泰国!”
周叙闻言低笑,眼眸格外明亮,他说:“钟晴,我没说酒吧在泰国。”
啊!此地无银三百两!钟晴悔恨不已,浑身都写满了“弱小、无助、可怜”。她抱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量周叙,瞧见树枝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他在月色中欺身靠近她,温热气息缭绕于她的耳畔,幽幽道:“被你发现了真面目,这可怎么办呢?不如,把你……灭口?”
虽说这番话只是吓唬钟晴,但周叙确实没打算放过她。他以缺个小弟为由,使唤她鞍前马后,跑腿买水是日常工作,陪他自习也义不容辞,甚至他在实验室解剖青蛙,她也要在一旁递上镊子……旁人都道钟大小姐痴心不改、情比金坚,谁知她内心凄凉,有苦难言。
这学期,两人升入高二,并且都选了理科,而一中在第一次月考后会分班,选调年级前五十名组成一个重点班。这对学霸周叙来说轻而易举,可他非但未曾松懈,还在周末将钟晴约到咖啡馆写作业。
近来景城暴雨连绵,钟晴望着窗外风雨飘摇的城市,心想:台风天约我出门学习,周叙,你要命就直说啊!
不满归不满,钟小良民并不敢违背大佬的意思,乖乖拎上小书包,让司机将她送到目的地。一开始钟晴以为,周叙约她只是想要有个伴儿,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周叙竟将一沓试卷推到她的跟前,意味深长地微笑道:“做不完,试试看。”
钟晴打了一个冷战,仿佛瞧见他身后冒出几百个黑衣保镖,拿着骇人的AK47,枪口瞄准她的脑袋。钟晴咽了咽唾沫,一边腹诽学霸折磨人的方式就是与众不同,一边痛苦地咬着笔头做起题来。
屋外天色沉沉,室内却灯光温暖,溢满咖啡清香。周叙就坐在钟晴身旁看书,时不时出言指点解题思路,画面竟意外地有些温馨。
他望着她郁闷的小脸、紧蹙的秀眉,只觉可爱极了,不由心下一软,忍住伸手去摸她脑袋的冲动。
其实周叙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样清奇的思路,才会让她把他和黑势力联想到一块。暑假在泰国酒吧上演的那一幕,只是身为电影导演的叔叔让周叙帮忙客串罢了。而钟煜查不出他的底细,则是因为周家户籍根本不在内陆。
但周叙并不打算解释,或许让钟晴一直误会下去,这枯燥的生活才能更加有趣。
四、钟晴,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
一般来说,学霸都喜欢学习,但周叙不一样,他还喜欢拉上别人一起学习。这学期以来,他监督钟晴写作业上了瘾,甚至还利用晚自习帮她补课。对此,班上众女生愤怒不已,都说校草是受了大小姐的胁迫,周叙则礼貌地微笑着回应:“老师说了,要帮助差生,和差生共同进步。”
很快,分班考试结束,钟晴前进了一百多名,不禁有点得意。谁知第二天她刚走进教室,就被班主任通知说:“抱歉,我们班留不下你了,你走吧!”
钟晴一惊,满脑子加粗问号,只见班主任将她的课桌挪出教室,丢在走廊里。所以,她这是被退学了?
秋风席卷着落叶吹过,衬得钟晴的心境格外凄惨。在她疑惑不解之时,旁边走来一道身影,搬起她的课桌就往前走—是周叙。
她连忙追上前:“大佬,我做错什么了吗?是不是保护费交得不够?”说着说着,钟晴就在不知不觉中跟着周叙进了重点班的大门。
他将她的课桌搬到自己那张课桌旁边,不怒自威,挑挑眉道:“坐。”
钟晴:“啊?”
之后,她用了整整一个早上,方才消化自己被破格调到重点班、成为周叙同桌的事实。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定是某位大佬的杰作。起初钟晴以为,周叙此举是为了方便使唤她,后来才明白,他纯粹是为了方便“折磨”她。
钟晴懒散久了,听着物理课上的匀速圆周运动直犯困,周叙适时从笔盒里掏出圆规,在草稿纸上边画辅助线边说:“你要不要试一试锥刺股?”
针头寒光闪过,原本睡眼蒙眬的钟晴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正襟危坐,乖乖听讲。
之后日子里的每一次小测,周叙都会拿过她的试卷分析,望着那一排红叉幽幽长叹:“钟晴,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
她不满地撇撇嘴,表情生动可爱,周叙瞧了嘴角微弯,顿觉心情大好。
“你看这一题,题干说了在光滑的水平面上,就说明不需要考虑摩擦力,你每次解题前,都应该想想出题者的真实意图。”
钟晴仔细想了想:“他大概想让我死。”
周叙:“……”
不得不说的是,在周学霸锲而不舍的鞭策下,钟晴的学习成绩有了显著提升,大有“改邪归正”的势头。当十一月的清冷秋光覆上树枝与眼睫,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也如期而至。
篮球场上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周叙敏捷的身影来回穿梭奔跑,引起阵阵尖叫浪潮。上半场结束时,周叙回到休息区喝水,仰头吞咽时露出优美的颈线,汗水被阳光晒得晶莹剔透,深深烙入钟晴心扉。
她看得有些心猿意马,揣着一颗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凑到周叙身旁,以帮大佬捶背为由趁机揩油。
“周叙,这个力度行不行?要不要再捏捏肩?”
他闭目享受了片刻,惬意道:“右侧斜方肌多敲敲,第七根肋骨处的竖脊肌挠一下。”
钟晴嘴角一抽,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人摁在地上狠狠摩擦。她并未意识到,两人此时的动作有多暧昧,直到校花姚琳上前打断他们,说有事要和周叙相谈,她这才不甘不愿地收了手。
其实钟晴大概能猜到姚琳要说些什么,对方看周叙的目光火热多情,她曾在许多女生眼里见过这种名为“倾慕”的东西。
运动场很吵,钟晴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从姚琳渐渐泛红的眼眶来看,她应该是被拒绝了。没一会儿,周叙步伐悠闲地回到休息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钟晴八卦得紧,又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便乐呵呵地凑过去说:“人家校花多漂亮啊,你干吗不答应?”
周叙闻言瞥了她一眼,那眸光里的意思十分耐人寻味,看得钟晴心下慌乱,生怕自己那点昭然若揭的醋意被拆穿。而周叙深谙驭人之道,迂回应答,吊足了她的胃口。
他伸手指了指光荣榜第一的位置,那上边用金色楷体端端正正写了“周叙”二字:“看见没?我怕姚琳动机不纯,贪图我脑海里的知识。”
钟晴一愣,“噗”的一声笑到花枝乱颤。
五、生日快乐
青春期的少女心思,总是敏感又细腻,钟晴发现,自己面对周叙的心情不一样了。若说之前她是被他好看的皮囊吸引,那么如今她便是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深陷其中。
又是一个被琅琅读书声环绕的校园清晨,钟晴背完一遍《赤壁赋》,望着窗外冬霜打落叶,突然文艺地吟了一句诗:“叶的凋零,究竟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是脱落酸。”周叙翻着书本,面无表情地接过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