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钰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一笑,我便没什么心思干正事了,匆匆写完专栏。成贵妃签名时,成钰疑惑地问:“为何还要签上名字?”
我一脸正气:“他们都说我瞎编排,我便让成娘娘给我签字为证,证明我句句属实,对吧,成娘娘?”
成贵妃睨我一眼:“对对对。”
怕成钰多问,我忙指着一边的匣子不经意地道:“成娘娘这个匣子好别致啊!”
成贵妃笑意更甚:“这是西南的金丝燕窝,寻常吃不到的。”
她说这话时,成钰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我赶紧不无艳羡地开口:“难怪成娘娘皮肤这么好!跟十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我同成钰一起走在宫道上时,他脸上一直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而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拉着他问金丝燕窝的事儿。所以方阈出现时,我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自从回宫后,我已经两日没见方阈了,于是满腹经纶的我张口便道:“两日不见,如隔六秋啊,侍郎大人!”
这话一出,身边的成钰和不远处的方阈都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十五岁那年,我每次见到方阈,他都黑着一张脸。
这会儿他便是又气又笑地隐忍着,沉着脸道:“亏你还写报纸,误人子弟!”
我眉眼弯弯地朝他看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两日不见,可不就是如隔六秋吗?”
方阈一双眸子直直盯着我的手,我在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扯着成钰袖子的手晃了晃:“成钰,那我们说定了,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
成钰很上道地拍了拍我的头:“不会忘的。”说罢又对着方阈点点头,出宫去了。
我转头便对方阈道:“这是成贵妃的弟弟,长得不错吧?”
方阈依然黑着脸,我只好自说自话:“他来给成贵妃送西南的金丝燕窝,听说很金贵,一般人都吃不到呢。”
方阈还是不说话,我猜他可能真的有点生气,便上前拉他袖子:“方阈……”
话没说完,方阈忽然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推到墙上,我小心脏狂跳,咽了咽口水:“你……你这是跟我玩‘壁咚’呢?”
“谢秒秒,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一脸懵懂:“我做什么了?”
方阈一脸纠结,过了好半晌才道:“你父亲……”
“我爹走了这么多年了,提他做什么?”
被我这一抢白,方阈也不再多言,只是又盯着我看了会儿才松了手:“我要去见皇上了。”
他走出好几步远,我才一嗓子喊住他:“方阈!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
方阈一副被我说中心事的样子,我大着胆子挑明:“你喜欢成钰那一款还是……”我这一款啊?
只可惜我话还没说完,方阈的扇子就迎面砸来,我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之前还不忘捡了他的扇子一并带走。
六、男人心,海底针
方阈拿着我的金子又消失了二十多天,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卷着我的钱跟他的小姨子跑路了!但他没有小姨子。唉,这都怪我,习惯了听他的话,从小就是这样。
其实我和方阈还是小豆丁的时候就厮混在一起了,那时候,他叫我扑蜻蜓,我是绝不会抓蝴蝶的。后来他随父母到了关外,直到考中状元才回京,而我那对热衷于打仗的父母英勇地牺牲在了战场上。
大概这种“听话属性”在我小时候就已养成,所以方阈说要我一半的金子,还要每锭金子底部刻的字都不一样的时候,我没一点犹豫就给了他。
这会儿倒好,我成了个人财两空的倒霉蛋。
但这段时间以来,我同成钰的关系可谓是飞速发展。出于我不知道的什么原因,他进宫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日日都来,这倒是便宜了我。因为我叫他给我的报纸作画,如此,报纸卖的价格便又高了些。
又过了两日,我和成钰正在长安街上买作画所需的颜料,谢林急匆匆地跑进店来:“小姐!侍郎大人回来了!正往宫里去呢!”
光亮在我眼中一闪而过,我急忙吩咐:“快快快,把他给我截住!”
我说着就要往外走,成钰拉住我不解地问:“秒秒,这么急着见侍郎大人是有何事?”
我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蹙紧了眉道:“你不知道,侍郎大人借了我的钱,这么多日不见,我怕他不认账!”
走出两步,我又回过头道:“就是成娘娘给我的那些金子,借了一大半呢!借完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干什……哎哎哎!你怎么走了?颜料不选了吗?”
成钰火急火燎地往铺子外走,头也不回:“我有急事先走了,你看着买吧。”
他一走,我便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去追方阈的马车,还好小林子先我一步将马车拦了下来,否则就我这长跑短跑都不行的速度,不晓得要追到何年何月。
我喘着气在马车外笑道:“方侍郎!什么时候还我钱啊?”
方阈掀开帘子,我惊呼一声,立马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怎么受伤了?打人不打脸!打你的人也太不上道了!”
方阈眼中带着笑意,缓缓道:“小伤,没事。”
我不信:“我看看,还伤到哪里了?”
方阈一把握住我往他胸膛探去的手,轻轻捏在手里:“光天化日之下,你干什么?”
我用另一只手点点他的胸膛,笑得一脸得意:“我刚刚告诉成钰,你拿着高贵妃给我的金子消失了二十多天,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溜了,可能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快夸我!快夸我!
谁知他又黑了脸:“你一直都知道?”
我不满地撇撇嘴:“我是热衷八卦不错,但我也是根正苗红的功臣之女好吗?怎么可能一点儿正经事都不干啊?!”
方阈听了不但没有表扬我,反而动了气,一把甩开我的手:“简直胡闹!你可知有多危险?”
“我……”
我被方阈赶下了马车,看着他的车轱辘慢慢远去,一股悲凉感油然而生,果然男人心,海底针。
谢林见我泫然欲泣的模样,战战兢兢地问:“小姐,我们回宫吗?”
我神色郑重:“小林子。”
“在。”
“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
七、我是你的远房夫人
成钰果然有动作了,不,应当说是成家。
最近几天,我找成钰和成贵妃时,他们总以有事为由推托。到了中秋宫宴前一天,这两人同时断了与我的合作。不过没关系,我收集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皇上在宫里宴请臣子,允许他们带家眷入宫,所以当方阈领着个女子出现时,我简直想把天上的月亮捅个窟窿!尤其那女子是之前救过我和方阈性命的那个!
而方阈不仅把她往我面前带,还说她是他的远房表妹。好笑,我还是你远房夫人呢!
输人不输阵,我笑容可掬地对着那个表妹尽显地主之谊?:“原来那天是表妹出手相救啊,我替方阈谢谢你了。”
早前我说过,方阈很不喜欢我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因此此时他的面容很严肃?:“秒秒,这是叶霜,你今晚不要离开她半步。”
我心想,你们要在今晚搞事,我当然要做第一目击者,回去好写文章。要我分心思照看你这个武功高强到以一打五的表妹,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这两年大朗朝的国库并不十分充裕,所以皇帝宴请众臣也并没有多么豪奢。我夹了一筷子鹿肉到叶霜盘里,还没开口让她吃,就看见方阈站在了中间的空地上。
这是要行动了吗?我摸摸屁股底下垫着的一沓《宫廷秘闻录》,心情激动。小林子还以为我真是为了钱才给成贵妃写专栏,殊不知我都是为了收集证据。虽然我嘴上夸成钰好看,但心里想的可都是方阈啊。
方阈张口就说这两年国库空虚,我望了望桌上的肉……好像也没有空虚这么夸张吧……这不重要!紧接着,他便道成贵妃的父亲用度奢侈,铺张浪费之程度已然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顺带还列举了一系列违法乱纪之事。
成贵妃刚喊了一声“皇上”,我便站了起来,举着那一沓被我坐出了温度的《宫廷秘闻录》:“我作证!”
我知道此时有很多双眼睛正看着我,其中就有方阈担忧与不明所以兼具的那一双。我淡定地飞给他一个眼神:看我的!
我抖了抖手中的报纸,一脚踩上矮桌:“以上内容都有成贵妃亲笔签名为证。人参、鹿茸、西南的金丝燕窝天天吃,用最上等的牛奶泡脚,穿金线织就的袜子,还有世上仅有一颗的翡翠玉珠,以及一只珍稀的七彩画眉……这些够了吗?”
我笑得满面春风,众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我却看到了方阈眼里的光华。
小样儿,不要崇拜姐,姐只是个传说。
方阈朝皇上敛眉拱手:“证据确凿,臣亦有成大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谋害朝廷功臣的证据。”
“好!”
我这声应和刚喊完,动乱就发生了。
八、到我府上当侍郎夫人吧
我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晕血症。
晕过去之前,我只记得一旁的叶霜抽出长剑……护着我,不是护着皇上也不是护着方阈。
睁开眼不过一瞬间,我就吓得叫了一声,原因无他,你睁开眼就看到一圈人头在你上方试试!但这圈人头里面,没有方阈。
说实话,我有点失落。
皇后第一个开了口:“弟妹你醒了,没事吧?你昨日真是太英勇了,那一脚跨在饭桌上的姿势,简直帅呆了……”
后面那一长串夸奖我的话我都没听清楚,只听见皇后叫我:“弟妹!”
弟妹弟妹弟妹!
哇!早知道办件这样的差事就能让皇帝把我指给方阈,我早就举报了,哪会等到今天。
我顺从地改了口:“姐姐,是姐夫把我指给了夫君吗?”
皇后看起来很懵懂,可能一时之间还没在这几个称呼里面切换过来。她神秘地笑了笑:“这个你就要问小阈本人了。”
我眼巴巴地望着门口,我倒是想问,可人呢?
在我吃了半只烧鸡,准备凭着想象尽量还原出昨晚惊心动魄的场面时,方阈来了。
他先是接过我的笔杆,拿开我放在宣纸上油腻腻的爪子,再提溜着我的衣领把我拎到一边,自己提笔写了起来。
写了半天,见我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便抬头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原来,方阈早知道我父母的死与成贵妃的爹有关,是成大人在我父母的马上动了手脚。皇上对于权倾朝野的成大人早有不满,一直寻着机会要扳倒他,方阈就是在替皇上查找证据。成贵妃骄奢,还以为自己很得宠,吃穿用度上便极尽富贵之能事,而那些金子底部刻了字,不难查到出自何处。
只是他和皇上都没想到,我早猜到他们要做什么,还留了这一手。
这是当然了,喜欢一个人,必定要想尽办法帮他做成他想做的事。
成家一家似乎早料到昨晚变故,暗中带了人进宫,好在方阈早有准备,还有江湖人士帮忙,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叶霜是我父亲的徒弟,她一开始就是来保护我的。
听到这里,我有些面热,方阈笑道?:“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你昨晚对着叶姑娘说那番话,可是理直气壮的。”
我据理力争:“我又没造谣,皇上这不就给我们赐婚了吗?”
方阈放下笔,走到我面前:“你造的谣还不多?头一桩便说我喜欢男子,你是何意?”
说起这事,我想也不想道:“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说你喜欢男子,就断绝了京中贵女对你的念想呀!怎么样,我聪明吧?”
方阈面上挂起一个宠溺的笑:“这么说来,你三年前就喜欢我了?”
我扬扬眉毛:“不可以吗?”
他摸了摸我的头,认真道:“可以。不过,我们不是皇上赐的婚。”
“啥?”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上面只有一句话:秒秒到了十八岁,就把她给我娶回家!
这样歪歪扭扭的字,只能出自我那个功臣爹了。
方阈拉起我一只手:“这是岳父大人让叶姑娘交给我的,似乎是他的临终之言。所以秒秒,你不要在宫里写八卦了,到我府上当侍郎夫人吧?”
我一口回绝:“那不行,卖报纸是我的主业,当侍郎夫人是我的副业。”
我本以为方阈又要摔门而出,毕竟他认为我那是“不干正经事儿”,没想到他又坐回了书桌前:“那便听夫人的吧。”
我扑上去就是一个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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