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
“嗯。”
“一男一女?”
薛裴哼笑一声,摇了摇头,又端起手里的易拉罐。
“那我们恐怕说的不是一对人。”法玛斯的表情非常严肃,“昨天和我一起的那对小情侣,的确是中国人,而且相当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岁不到,但是—”
他握住自己的左手腕道:“他们绝对没戴什么腕链。”
薛裴侧过头,紧紧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们戴着一对情侣表,”法玛斯继续道,“迪士尼某个卡通人物一百周年纪念的限量版情侣表,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他们向我炫耀过,说那东西全球只有十万对。”
“戴在哪个手上?”
“左手,”法玛斯顿了顿,“右手上什么也没戴。”
薛裴闭上眼,仔细回忆了一下白天看到的尸体—她非常确定在那个女孩的左手手腕上,系着条和自己右腕上一模一样的珠串。
她又睁开眼:“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法玛斯指指自己的鼻梁:“双二点零的视力……好吧,也许现在左眼只有一点五。”
“这说明什么呢?”
“是啊?”法玛斯被问得摸不着头脑,“这说明什么?”
薛裴嘴角微微上扬:“这说明那对小情侣原来并没有戴手链但是在死的时候却戴上了。”
“是啊?”法玛斯傻乎乎地笑了起来,“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还不明白吗?”
法玛斯愣了几秒,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那对小情侣在你逃离车队之后、变成尸体被我发现之前,有人摘下了他们的迪士尼情侣表,换上了—”薛裴拍拍自己的手链,“这个东西。”
“莫非,他们去过巴布里托尔?”
“完全正确。”薛裴斩钉截铁地道,“而巴布里托尔的人全都隐瞒了这件事,他们只是告诉我,在早上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四个人的尸体,丝毫没有提起他们曾到过村子里的事实。”
法玛斯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但是……为什么?只是为了撇清关系的话,用不着隐瞒什么吧?毕竟杀死这些人的是红脸,是天灾人祸。”
虽然薛裴说不清其中缘由,但本能地觉得事出蹊跷。
“我之前怀疑他们为什么能那么快地找到尸体,现在看来,这一点都不奇怪。”她略作思索道,“如果遇害者本来就去过巴布里托尔,那么在他们离开村子之后,阿隆的巡逻队自然会去寻……薛裴突然闭上了嘴巴,用右拳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一个逻辑错误。
“车队被当地的匪徒袭击,然后流落到方圆几百里内唯一的村庄,村外还有凶猛的吃人野兽,在这种情况下,法玛斯……”薛裴抬起头,略作停顿,“换作是你,你会连夜离开村子吗?”
法玛斯“呃”了几秒,然后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这还用想吗?”薛裴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当然不会!除非他们是被赶出来的。”
“可如果是被赶出来,那为什么村里的民兵又会出去找他们呢?”
“找的不是他们,法玛斯,找的是‘尸体’。”
法玛斯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说,村里的人事先知道他们会死?”
“这也不太可能,”薛裴摇摇头,“像你这样的白痴都能在绿海里安然过夜,他们四个人没理由百分之百被红脸袭击。”
“喂!什么叫‘你这样的白痴’?”
“别吵,”薛裴不耐烦地挥挥右手,“我感觉我就快要摸着门道了。”
“什么摸着门道……你根本就是瞎猜嘛!”法玛斯指着她手上的腕链笑道,“我就是夸了一下这个手工艺品,你便扩展出这么多异想天开的情节来。”
薛裴愣了一下,确实,刚才那些乌七八糟的所谓“推理”,说到底都是没有根据的猜测,但引起这些猜测、唯一可以真正被拿出来当作疑点的,就只有右腕上的这个小小的手工艺品。她连忙将它撸下,就着手电筒的光端详,法玛斯也像是好奇似的,蹲在旁边傻看。
没有任何异样—在仔细检查过每一颗木珠之后,薛裴有些失望地挠了挠头,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观察,这串腕链都显得非常普通。于是,她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处未被检查的地方—那个据说装着驱赶蚊虫药丸的小小香包上。
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一夹,香包便破开了一个口子,一颗乳白色的小球从里面滚了出来,掉在地上。薛裴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塑料珠子模样的东西拾了起来,放到鼻尖旁,轻轻一嗅—
她猛地从树桩上跳了起来,恍然大悟且没有丝毫喜悦,反而难陷入以名状的愤怒与仇恨。
“我要回一趟巴布里托尔。”她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可能会有一点危险,你愿意跟来吗?”
“回去?”法玛斯瞪大了眼睛,“回那里做什么?”
薛裴扭头望了望他,然后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