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李晓楠就不再回宿舍,有时我回去会发现她的东西渐渐在减少。听同事们说,她和周洲在布置新房,结婚以后就不住校了,东西应该是都搬到爱巢去了。
这就对了,她申请宿舍住校的目的不就是周洲嘛,现在我对面的床完成了历史使命,可以功成身退了。
周洲也很少见,在忙着装修房子。
魏然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还是很亲切的,嘻嘻哈哈讲了许多,说近况很好,留给我他的新手机号,招呼我去北京一定要找他。我愉快的答应了。
阿敏来过一次学校,没有停留很长时间,他忙着要出国旅游,和章恺去欧洲。见了面一声不发,只盯着我看,看的我心里直发毛,半天他才笑着说:“我得好好看看你,怎么那么招男人?连魏然都被你迷住了!说,什么妖精变的?”
我笑着捶他一拳:“迷谁也迷不倒你!”
他严肃的说:“别把我当男人!”
我们会心的哈哈一笑。
贺佳隔三差五的给我打个电话,说最近忙,嘱咐我别忘了帮他定计划,我在电话里笑他罗嗦:一个劲儿的盯着老师安排课程,怎么也不见学生来上课?他笑而不答。
这天是应届毕业生汇演的最后一场彩排,赵阳的节目是压台的一曲,却迟迟没有进入状态,这让我们俩很上火,赵阳的嘴角都串泡儿了,我的嗓子也疼了好几天。
我坐在观众席看完他和乐团的最后一遍合练。赵阳下台来找我,我摇摇头,他烦躁的挠头。
到处都是彩排的学生,挤出礼堂门口,我拍拍他的肩:“今天就别练了,我看你可能是有点压力太大,放松一下。要不去看场电影吧。”
赵阳情绪不高的摇摇头,看到燕子在一边的台阶上等他,向我摆摆手,话也不说的走了。
正是下午三点日头最毒的时候,白茫茫的刺人眼。礼堂门口前挤满了等待入场的舞蹈系的女孩子们,穿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演出服,特别扎眼。叽叽喳喳的争执着、比划着,一个个出落得水葱一般,挺拔苗条的身影骄傲的展现着青春的美丽。
迎面碰上了周洲,他来看彩排。
“赵阳的节目怎么样?”他问。
我摇摇头,无奈的说:“还是没有感情,后天就演出了。”
“这个节目还要到G大汇报的,没有质量怎么行?”
我垂下头:“赵阳确实尽力了。”周洲没有看见他筋疲力尽的样子。
“实在不行就你上吧!”周洲抿着嘴角。
除了赵阳,学生乐团也都是应届毕业生,如果换成我的话,最多也就是节目单上加上:“XX老师领奏”几个字儿。
他说的是没办法的办法,我咬咬牙,艰难的点点头。
“听说你要调走了?”我看着脚边花坛里的花,问。
“是。”他好久才回答。
“去哪里?”花开得真艳。
“教育厅。楠楠的爸爸说我们两个呆在一个学校里不好。”
“什么时候走?”
“这学期结束就到那边报到。”
我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结婚?”
半晌,他说:“十月底吧。”
十月底。到时我应该在北京。能赶回来吗?
我听到他的声音:“花开得真艳!”
“是呀!真艳!”我附和着。
“那个人应该是找你的吧?”周洲说。
“嗯?”我抬头看见周洲阴沉的脸盯着我身后,然后听到两声汽车喇叭声,好像在招呼谁。
回过头,一辆白色的车刚停稳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车里坐着贺佳,一手扶着方向盘,见到我回头,又按了两下喇叭。
“我去打个招呼。”我对周洲说,转身离开他。
“小雨!”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离他远点!”
“啊?”我好像没听清。
周洲深邃晶亮的眼睛看着我,像是在警告一般:“离他远点。贺佳不是普通人。你招惹不起。”撂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纷杂的演员队伍中,呆住了。他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一辆车缓缓停在我身边,是贺佳,探过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冲我头一偏:“上车。”
“哦!”我乖乖的上车,关上车门,人却还在迷蒙中。看着贺佳,脑海里还是周洲的话:
我招惹不起他?什么意思?
感觉到我的注视,贺佳微微一笑:“你们周院长给你说什么了?让你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呀!我怎么跟你出来了?这是要去哪儿?”我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车子已经出了学校,都开到立交桥了。
“贝多芬的主题音乐会。深圳交响乐团。听不听?”他认真的开着车,丝毫不减速。
“听!”这句话脱口而出,根本没走脑子。
贺佳的嘴角微微牵起一丝笑意,好像认定了我不会拒绝。我咬咬嘴唇,气恼自己的没骨气。
“怎么了?”
音乐会的门票可不菲的,总不能不识抬举吧,我顾左右而言他:“我连衣服都没换。”
确实,我穿着超大的、印有“G大艺术学院”大字的白色T恤,贴身的黑色五分短裤刚刚及膝,这身行头是舞蹈系学生的练功服。脚上屐着一双凉拖,没穿袜子,露出还没晒黑的脚趾。这身穿戴有些商场是禁止入的。
回身看贺佳,虽也是休闲T恤、休闲裤,比我讲究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我郁闷的撇嘴。
他打量了我几眼,笑了:“没关系,大家都是带耳朵来的,没人会注意你。再说你这样也很好看。”
“真会安慰人。”穿成这样还满大街跑的人又不是你?
我无奈的看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发现贺佳有些霸道。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决定了事情,然后就去做:送我手机、安排我在他的别墅、还有今天带我听音乐会,从来都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可能是当上司说话算数惯了。虽然他的安排都很合我的心,但是并不表示我愿意任他摆布。
“生气了?”贺佳低头斜瞄我一眼。
“怎么会?”我连忙赔笑。我的表情写在脸上吗?不会这么没有道行吧!
“我想今天是周末,你应该没什么事儿,不好意思。”他好像有些不安的歉意。
“你多心了,真的没有。”
然后,一路无话。
音乐会很不错,也是相当有水准的。我们坐在最好的位子上,在《第九交响乐》的澎湃声中,贺佳睡着了。
他靠在椅背上,头微微的偏向一边,安静的睡着,睡容很疲倦的样子,我没敢打扰他。
他一定很累吧:眉头微微皱着,想必姿势不是很舒服。也是,这么年轻,掌控一个庞大的企业,又是刚刚接手,一定有许多难处。如此一想,刚才路上对他的一点微词顿时化作无形。
散场后,我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手臂,他猛地惊醒,使劲儿眨了眨眼,四下看看零落的人群:“我睡着了?”神情中很是有些尴尬。
我笑了:“走吧!”
他慌乱的站起来,脸竟有些红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很丢人?”。
此时羞赧的贺佳很是有些可爱:“没有,大家都在听音乐,没有人注意你。而且你也没打呼噜。”我逗他。
“哦。”他好像放了点儿心,依旧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快走快走。”他轻轻的推了推我,可能是不想看到我笑他。
等上了车,他的情绪调整过来了:“吃饭?”他问我。
“我请你吧!”他请我听音乐会,我理当回请。
“你带钱包了吗?”
“啊?没有。”真泄气!出来的匆忙,手边只有钥匙和手机。
“还是我请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