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浩呢,要不一起叫过来吃晚饭?”景宁问。
晶晶立刻否决:“不要。”
“怎么,吵架了?”
“那倒没,他事儿杂,从来都没个正点,我们俩现在就是自己顾自己。”
“你怀孕了应该让他多关照。”
晶晶说的很有志气,“咱又不是那种没了男人就不行的女人,怀孕了照样啥都不误。”
“养成这种习惯,只怕孩子生出来阿浩也不会管你们,这辈子下来恐怕没有翻身机会了。”景宁摇头,依稀看到晶晶在格日勒那种家奴、孩奴的大道上奋勇前进。
“不会的,阿浩看到自己的孩子就会不一样了,会是很好的爸爸。”晶晶很坚定的说着。坚定到景宁无法、也不忍心再说她不爱听的话了。
饭后晶晶开开心心的回了家。景宁整晚想的最多的是下午和武匀的争执,也许武匀说的对,事情没她想象的那么严重。但愿晶晶的乐观也是正确的,阿浩看到自己的孩子就会不一样的。
回家的路上经过武匀的小区,景宁莫名其妙的就拐了进去,到武匀楼下见他书房的灯光亮着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她忙转向,车速没减径直又开了出来。
她也不明白自己兜这么一圈想干什么,想起白天武匀牵了她的手,那只手像是烧着了,烘烤的臂膀和脸颊都觉得热。
这是怎么了?景宁有点混乱,她不愿深想,也不想回家,就在小区花园的木椅上坐下来,听树梢和草丛里的鸣虫断断续续的叫,独坐到街灯黯淡、星斗在夜空亮起。
接下来的几天武匀出差了,去了郝静的分公司。公司里关于武匀和郝静的“好消息”越传越盛,好像马上就能办喜宴了一般,还传说着武匀为了近水楼台主动要求去郝静的分公司任总经理。风言风语里只有晶晶一口咬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武匀回来上班那天景宁的副部长任命也下来了。办公室里武匀叫了景宁来商量今后部里的工作,正、副两个部长把日后的协作沟通好。景宁发现武匀把常规上正部长应该掌握的工作和权力都给分给了她,他却像个被她“架空”的副部长。
说完工作见景宁迟迟不走,武匀不禁问道:“还有事吗?”
他走了一星期,整个人晒黑了一层。
“没有了。”景宁起身离开,到了门口又站住了,“谢谢你。”
武匀奇怪,“谢我什么?”
“我升职,你帮了我很多。”
“我没帮你什么,是你自己努力。”
没什么可再说的了,景宁去拉门。
“景宁,”武匀位住她,“我记得你有为得了癌症的同学,她最近好吗?”
不知道他怎么想到了格格,景宁答道,“还好,她在化疗。”
“我说过想去看看她,最近方便吗?”
景宁点头,“我原本定好这个周末去看她,我问问她能不能带你一起去。”
“好,有劳了。”武匀说完低头翻案卷。景宁便离开了。
格格听说景宁要带了男人来看自己,第一反应是:“哎呀不行,我最近不漂亮不能让人看——他帅不帅?”
景宁笑了:“不是顶顶帅的,很普通,我的朋友。你如果不想见我就推掉了。”
“带过来吧,你看的顺眼的人我也想见见。我每天也不出门见人,怪闷的。”
“好,过两天去看你。”临挂电话景宁又补充一句,“他不招人烦,挺好的。”
周末景宁和武匀一大早就开车出发,到格格家正是中午。章博挽着袖子带着围裙在厨房里大干,要摆弄出一桌好菜。格格早已脱离了病人的样子,大大的拥抱给了进门的景宁,完全是旧日略带匪气的野摸样,不同的是人消瘦了很多,还戴了齐刘海的文静假发,不说不笑不动的时候倒比从前娴熟了几分。
这种场面着实出乎武匀意料,他原本准备看到愁云惨淡、对抗病魔,英勇悲壮的一幕,没想到接待他的人家里笑语不断。加上三寸丁章宝贝不停的从各个房间里钻进钻出到处乱跑,居然比普通人家还喧闹。武匀一不小心就会坐到或者踩到章宝贝乱丢的玩具,着实不讨章宝贝的喜欢。
景宁明白武匀的心思,好笑的看他。武匀不禁也笑了,全是赞叹和佩服。
武匀和章博品性相近,都不是善谈的人,性情都舒缓,也因此更加聊得来。到晚上武匀和景宁才告辞出来,找了酒店住下,在走廊里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一目了然的标准间里除了闷坐就是闷坐,景宁无聊,只有回味下午同格格间的一席话了。
景宁夸赞着章博是个好丈夫,说格格认对了人,格格确实是幸福的摸样:“他对我真的很好,就算将来有一天他变了心我也不会怪他,下辈子我还嫁给他。”
“你不至于吧?”景宁取笑格日勒的憨傻。
“很至于啊!”格格笑嘻嘻的,又问到了武匀,“武匀喜欢你吧,我能看出来。你呢,这次把人带到我面前是不是也选他了?那楚端呢?”
景宁没有立刻回答,格格就不再问了。
默然良久,景宁说,“楚端变了。”
格格了然了,一时有千万个问题,可是想到现今的情况,最后也只是问,“要结束了?”
景宁自己也迷茫,“没有,可也差不多了。他变了、感情也变了,好像我自己也变了,一切面目全非,只觉得可笑、可悲。唉,不说这些了,在你面前说感情的事总让我觉得活的很没有追求和分量。”
“为什么?因为我得了癌症?如果让我选我才不要。”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其实有经历就足够好,爱呀恨呀、受苦受累都是好,活着就很美好。你知道吗,我每次去化疗之前都要把家里所有的东西认认真真的整理一遍,我怕自己会回不来。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我的宝贝还没长大、我还没有看到他结婚,我还想当奶奶给儿子哄孙子……景宁,你多幸福啊,这些都不是你担心的,你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
景宁内疚到极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提你不开心的事。”
“得了,我没有不开心,是你这种有话不痛快说的态度让我不开心,好像我多可怜似的。”格格瞪景宁一眼,一定要谈自己最感兴趣的“情感纠葛”,
“我家章博士也说武匀不错,沉默安静、能沉淀下来,不像楚端那么狂热但是绵长,经济环境看来也不错,要结婚的话拿来会很理想。喂,你倒是说说啊!”
景宁据实交待,“我也想过。武匀条件好、适合结婚,人也温和,像三十岁就知天命的温吞水……可是这种男人和感情我经历过一个了,没什么意思。”
景宁想到了翟远林,只觉得泄气。
格格也是叹气,“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武匀和翟远林总是有不同的吧。”
“不同”,这是格日勒问的,景宁也想了一下午。是有些不同的,只是不同在哪里?
想来武匀和她距离更近些、经常交流、也因此更交心。越想越烦乱,景宁下楼出了宾馆想散散心。
顺着街路往下走,初夏清凉的夜晚**去很多烦扰的情绪,景宁没什么目的的闲晃。路过街角的小店景宁进去想买瓶水,不想门里出来一个人和她险些撞在一起,避让间互相一看都笑了,异口同声的:“是你!”
迎面出来的是武匀,手里拿着刚买的矿泉水。他转回身去又买了一瓶递给景宁,问道:“出来转啊?”
“嗯,随便走走。”景宁答。
武匀笑了,“我也是,一起吧?”
巧遇的默契总是会带来好心情,景宁也很开心,“好啊,我可以当向导。”
“这个我知道,你大学是在这里上的嘛,有什么好地方介绍一下吧。”
“晚上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去处。对了,有间酒吧是波西米亚格调的,除了老板是中国人服务生都是外国人,有没有兴趣?”
武匀呵呵笑,“我的外语都还给老师了,去了怪难受的。”
景宁眨眨眼,“有我啊。”
“嚯,女学生果真都是外语老师的好学生。”武匀大大的赞扬两句,和景宁兴致勃勃的一起去了。
异族风情的酒吧里服务生都露着妖冶的风情,她们说什么武匀果然听不懂。华丽的薄纱拖地衣裙、被面纱银饰遮挡的大胆妩媚眼神,还有无所不在的珠串和皮革流苏,无处不迷惑着人的眼睛。
“外语好学生”景宁却也不说话,只是很高深的摸样在单子上点点这里、点点那里交给侍应生,算是点餐完毕。
武匀直摇头:“被你骗了。”
“我说了一句,你听见了啊。”
“是,我听见了:‘THANKYOU’。我也会,谁不会?”
景宁也笑了,“不要那么认真嘛。”
空中飘摇的乐曲像蜿蜒漫卷的灵蛇一样冶艳,撩动着酒香和细碎的各色光影,金色、红色、紫色……浓烈的声色弥漫在堆叠着曼陀罗和文心兰的空间里。
幽蓝的灯光下,武匀的目光渐渐深沉,停在景宁的笑靥上无法挪开。景宁不禁拘谨,闪躲着目光微垂了头。忽然后悔带武匀来这样一个迷醉的酒吧,唯一庆幸的是幽暗的光线能抵挡些武匀对她的凝视,也能遮掩她因这注视忽然燃起的悸动……
武匀笑笑,打开了话题,“你和章博、格日勒在一起时同在公司里完全不一样,很放得开,也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