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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是游戏(1 / 2)

景宁万分感谢翟远林的风度和容让,彼此的“友谊”才没有被坏情绪弄得支离破碎,可她也没有想象中轻松,毕竟是有失去的。心里不知是在庆幸还是遗憾:连分手都这么痛快的完成,没有挽留没有怨恨、平和客气,可见彼此真的没什么深情厚谊。还是因为都过了容易冲动的年纪了?

惊鸿一现的楚端也消失了,只在离开时发来一条短信:转机不能多停留,回程时再来看你。

景宁直接删掉后顺便屏蔽掉这串号码。

和翟远林晚餐结束后,她开了车在夜城的绕城高速上一圈圈的转,面无表情,不急不停的只是绕,一直跑到没油了才停下来。

翟远林则是直接去了机场,一路闭目沉思。落地后来接他的居然是秘书历桦,他有些意外:“司机呢?”

历桦帮他拿过手包,又把自己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合作方的人说明天一早要方案,我赶时间把文件带过来让你看下。翟总不是要走三天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翟远林手里是把玩了一路的戒指锦盒,递到历桦手边。历桦诧异的看他,呆掉了,她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问,更不敢接。

历桦的目光在翟远林看来是略带些怜悯和同情意味的,他皱了眉,“怎么这样看我?戒指被退回来了,交给你处理吧,年终公司组织活动的时候当奖品用。”

历桦这才敢接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你和景小姐……”

翟远林说得简单,“分手了。”

历桦尴尬的禁了声,专心开车,翟远林在后排看文件,车子沉闷的高速飞驰在机场路上。到了酒店,历桦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工作之外多余的话,“您其实可以多呆两天,景小姐也许只是在赌气。”

“心都不在了,何必再纠缠。”翟远林这一天都在路上奔波,此时放松了,在景宁面前挂着的那一层冷静也无需伪装终于卸下,疲惫中一丝颓然。他把文件递给历桦,“你理顺了文字,明早给我。”

历桦领了工作回了自己房间,她是个素质极高的秘书,但是这一点小活儿竟让她干了个通宵,效率极其低下,其实大多数时间她都是想着刚分手的翟总。整晚放在她桌上的那枚戒指她不时的把玩着,那是她买的,也是她最钟情的交错款。

当晨光吐露时微凉的风吹进房间,吹走了熬夜的沉闷。历桦觉得这世界豁然开朗,从今晨开始,无论她的工作还是爱情,都将是全新的。

同样在这个清晨,景宁尝到了被呵斥的滋味:昨天她“命令手下人加班,自己同一个大帅哥出去约会”的事情当时就被“加强拷贝”到石部长耳朵里。

一大早,即使把电话扯离耳边半米多,景宁的耳膜依旧被石部长的咆哮声震得发颤:“让手下人加班自己出去玩,你想不想干了?这是多恶劣的影响!就这种表现你还想升职当部长?不看看韩帅和老卫拉关系、找业务,都忙成什么样了?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一点大局观念都没有!挺精明的人办傻事!”

石头在电话里而不是在会议上骂她已经是留了面子了,景宁平生第一次有了灰溜溜的感觉,深刻到令她觉得是耻辱。她于是开始加班,从未有过的疯狂,全身心的投入都没有问题。何况她现在很清静:楚端消失了,翟远林走了。

阿凤有一天趁午间没人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对景宁说:“宁姐,今晚别加班了,大家都不愿意,再说也不是什么赶进度的工作。”

景宁头也不抬的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部长在要求进度和业绩,公司要发展要壮大,你、我、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在一家不断上升的公司里长久供职,拿稳定丰厚的报酬,所有这些都需要代价和付出。”

阿凤看没有商量的余地,失望的离开了。景宁也熬得累了,这两天她眼睛发花,把很少用的眼镜都戴上了,鼻梁不适应镜子的沉重被压得发红。她摘了眼镜去茶水间想端杯咖啡,走到门口听见阿凤和卫生员胖嫂在聊天。

“阿凤你们这两天在忙大事吧,天天加班。”胖嫂问。

阿凤有气无力的:“哪有什么大事,纯粹是上面的人抽风连累我们。唉,活不出去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被榨干了。”

胖嫂却羡慕坐在办公室、在电脑前加班的人,“唉,再忙你们也是安安稳稳的体面人,风不吹日不晒,漂漂亮亮的。像我,一个月刚刚一千块钱哪儿够用!”

阿凤说她,“景宁不是每个月从组里的差旅费里给你偷偷报六百块钱的贴补嘛,这些天晶晶不在,领钱的人是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胖嫂嘿嘿笑,“你也知道啦,我感谢你和景小姐都是好人。哎,听说她又要往上升了?”

“知道我们为什么加班了吧?因为她要业绩,要和B组C组拼,谁能拼的过她呀?说得好听,说我们不白干能拿加班费,哪里顶的过领导们升官实惠哦。没人体谅啊,累死累活还都是应该的。跟着景宁这么精明的女人,唉,快让她当官走了吧,或者赶快结婚去做少奶奶吧。”阿凤哀怨的连连摇头叹气。

胖搜担忧的,“我还听说她被男朋友甩了,那么有钱的男人哦,太可惜了。”

“一心要找有钱人,找了有钱的又拖着不结婚,谁知道两人里面的事?你看她和石部长的关系多铁?翟远林也是要体面的人,保不齐是怎么想的。反正学着她点是没错的,男人都斗不过的女强人嘛。”阿凤发着牢骚,发泄完舒服了很多,拎了水壶回办公间。

胖嫂却多了烦心事:景宁若是升官走了,谁给她暗中贴补那六百块钱?不少呢……

正愁着,景宁进来了,胖嫂脸一下子撅的通红,“景小姐!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景宁没什么表情,“刚来,胖嫂,给我煮杯咖啡吧,多加点糖。”

胖嫂殷勤的找出最干净漂亮的杯子来,那是专门留给景宁用的,她心虚的堆起笑容,“阿凤刚离开。”

“是吗,我没遇见她。”景宁懒懒的说。

胖搜立刻宽了心,皱纹笑成一朵花,关心道,“这咖啡就像中药一样苦,你还是少喝。喝惯了我磨的,别处的咖啡还习惯不?”

“我都麻木了,什么口味的倒进嘴里都分辨不出来,喝这东西也就是为了提神。谢谢胖嫂。”

景宁端了她的杯子走了。胖嫂手搓着工作服心事重重的做在角落的椅子里,念叨着,“她这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嘴紧也不漏个风,唉。不走就好了,我这岁数好点的工作不好找……”

景宁回到办公室,玻璃墙外也陆续回来了午餐后的同事,格子间的人和事被百叶窗一条条的拦成续断的图案,但还是能看出每个人都情绪不高。景宁看到了阿凤,不禁皱了眉头,她知道自己的名声不是那么很好,但这些她不在意,她在意的,都对翟远林和楚端说过了。

这天暴雨,会议散的晚,散会的人们被增大的雨势截留在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开着闲聊会。景宁和企划部的女部长聊着商场里秋季新款的服装样式,韩帅硬是挤进人群来找她,神秘的挤眼睛:“来,来,你来。”

厅里站着的都是部长、副部长级的公司领导,西装革履、缓言慢行的考究稳重人,此时气氛也很闷。韩帅的摸样十分不适应场合的随意,景宁顾忌着此时要端庄,不想搭理不着调的韩帅。企划部长对景宁说:“小韩找你像有急事,去吧。”

“他无聊的,不想理他。”景宁说。心想韩帅是越有急事越不来找她的人,往她身边凑的时候绝对没好事。

那边韩帅嫌她慢,干脆过来就拽她,景宁忙甩胳膊,一时甩不脱,被他拽了在众目睽睽下穿过整个大厅到了角落里。景宁恼了:“懂不懂规矩?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你?放开。”

韩帅被针扎了般迅速放开手:“气性这么大?看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

“你婚变了?”韩帅鼓起眼睛看她,眼里的猜测已经变成了笃定和微微的怜悯同情。

景宁刷的白了脸。

“没事,你没伤着就行。”韩帅连忙安慰。

景宁瞄了他好几眼很是想发作,最终还是压住了气,冷了脸,“别再‘关心我的事’,起码别当着我的面‘关心’,这样很讨厌。”

韩帅想说什么,景宁已经转身离开。她尽量走的缓慢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路线是径直通向大厅门的。厅门口有服务生递给她一把伞,景宁撑开,一个人走进了雨雾里。

韩帅被撇下,站在原地懊恼的挠头。

企划部的女部长一直都在留心着景宁和韩帅,一位老部长见景宁走了,过来和她聊:“听说小景和男朋友分手了,这女孩不错。”

企划部长点头赞许:“各方面都很优秀,听说前程也很不错。”

老部长感兴趣的给女部长提个醒,“起之秀啊,你儿子和她年纪相当。”

女部长谦虚的笑,连连摇头,“我那老实儿子比翟远林差远了,也没有小韩帅气,辖不了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没福气。小景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老部长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好找,岁数不小了,名声也太大了。”

景宁回办公室拿车钥匙,虽然打着伞,还是蒙了一身水汽。

阿凤和两个女伴正精神振奋的聊着天,见景宁裙角滴着水进来,一时都觉得破天荒了:进来的这位素来是衣服都没有皱褶的人,现在走过的脚印都是水渍。

她们的话题也就打住了,不自觉的齐刷刷看向接待室。

景宁经过三位美女,阿凤立即站起来:“景宁姐,接待室有位客人等你半天了。”

“谁啊?”

“就是前两天那位楚先生。”阿凤说,留心着景宁的反应。

景宁只是一声“哦”,进了她的办公室。出来时腿上和鞋子上的水点被擦净,裙摆的水滴也擦干了,是下班回家的行头,径直去了接待室。阿凤忙端了两杯热茶,快步跟了进去,笑吟吟的放在桌上。

知道阿凤看热闹,景宁双手环胸倚在桌边,看逗留的阿凤、看很舒服的坐在沙发里的楚端。

楚端翘着二郎腿悠闲的等人,见景宁进来,他绕着的脚尖一滞,眉头微皱:“怎么能被淋到?”

景宁不答言,脸被一身冰寒的雨凉得刷白,没有表情。阿凤被她瞧得底虚,匆忙离开:“你们,请喝热茶。”

回到座位的阿凤问两个女伴:“天好像要晴了,走不走?”

两个女伴冲玻璃墙里的一男一女或牵牵嘴、或拧拧眉,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异口同声:“没停,不走。”

接待室里,楚端像是从天而降,丝毫没有被雨水影响到,身上没有雨滴,鞋子干燥锃亮。比起来景宁算得上狼狈落魄了,她的声音和此时的温度一样的寒凉,仿佛面对的是找上门的债主,而她是准备赖账的那位,六亲不认一般的问:“你怎么又来了?”

楚端则喜欢看景宁这副冷硬的摸样,好像看到大学时她在台上演话剧,装着完全不同的人物。愈看余像,他忍不住笑,“你的手下挺怕你的。”

景宁看穿他的无聊,不说话。楚端也不再言语。

窗外风声裹挟着雨声,是浓云翻滚的天,淅沥的密雨淋漓在大幅的落地窗上。接待室里被雨水冲刷着,昏沉黯淡,好像密封的罐头被丢进了风浪里。

景宁和武匀对视着,一个身形冷硬,一个态度虚无。良久,景宁站直身,“你要是没事我就下班了。”

楚端这才站起身,那样子是要随了她走。

“你去哪儿,我送你。”景宁掂着车钥匙玩,送客的摸样。

楚端笑得无奈,“看样子你想把我扔回机场。”

“好主意。”景宁点头,拉开门先走了出去。

门外的阿凤目送景宁和楚端一前一后下楼,甚是惆怅,手背拖着腮:“我知道了。”

对面的长发美女明知故问:“你知道什么了?”

一旁玩着自己水晶美甲的女孩接过话茬说:“知道某人不是因为名声不好被男朋友甩,而是她先甩了人,因为有更加极品的男人千里迢迢追了来,而且巴巴的围着她转,唉。”

阿凤瞅她,“你又叹什么气?”

长发美女帮着解释,“好运也太集中了。有手段的女人干什么都吃的开,想升职就当官,男人越换越好。你们一帮没本事的就羡慕吧。”

景宁真就载了楚端往机场方向走。楚端担心她身上的湿衣服,说,“你先回住处换衣服吧,会着凉的。”

景宁目不转睛向前看,一派冷漠。楚端的关心变了无趣,自讽的笑笑,“看来我还是先走吧。”

景宁陡的想到一个问题:“下雨天你的飞机怎么落下来的?”

“我坐火车赶过来的。”

景宁默默的开始算他的路程:S城到这里火车要一天一夜,对于坐惯飞机的人来说,这是无法忍受的。景宁不想去猜想其中的因由,虽然答案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楚端也不解释,回视她的是悠长的一眼。

景宁的车很小,局促的空间里楚端的头几乎要碰到车厢顶,修长的腿弯着,膝盖堪堪顶着操作台。十多天前他也是这样坐在景宁的右边,蜷着长腿,坐在通向草原的大巴车上。当时的气氛也不融洽,他试图打破僵局,而且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景宁有些烦躁,她不能任楚端这么不明不白的骚扰。于是把车子踩停在路边,转身看着他,要长谈的样子。

楚端主动解释,“我确实很长时间没联系你,都有不得已的原因。聚会结束那天,我刚回去机场都没离开就搭国际航班出国了。上次来看你是刚从国外回来,先路过看看你,才回的S城。”

经他这么一说,除了没有及时的联系外,楚端马不停蹄的辗转长途中最惦记的还是她景宁。楚先生不但不应该被骂,还应该被表扬。而景宁对他的敌意则完全是不知情、闹情绪的误解和苛刻。

景宁才不信,楚端的音信全无是他的死穴。如果他惦记她、认真的对待她,与他身在何处无关。想念一个人时,无论身在哪里都会迫不及待的想方设法去联系。联想到自己,景宁说,“坦诚些吧,你肯定在考虑别的事情,你知道我回来做了些什么事吗?”

她忽然觉得泄气,说这些干什么?就算放弃远林的念头最出源自于楚端,但后来已经与他无关了,是自己不想被看似花好月圆的无趣婚姻闷死。她今天的状况源于楚端、但其实最后也与楚端无关了,难道要他做出对等的事情?可她目前没那个立场和身份。

景宁摆摆手,“不提了,和你没有多大关系。”

楚端说,“你能不能先去换衣服,就算我有多么让你讨厌,把自己弄感冒总是很亏的。”

有道理的建议还是要听的。景宁发动车子,其实她原也是准备顺路回家的:“马上就到我家了,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楚端笑,“我还以为你急着要把我扔到天边去。”

“我还不至于为了你和自己过不去,目前你还不是我敌人。”

“我看快了。”

景宁点头,“趁还没结仇,珍惜现在的友好吧。”

楚端笑了,想起了景宁在公司里的上司派头,说道,“在这座城市里的景宁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你。刚才办公室里你就是个颐指气使的冷面人,对了,就是现在这个表情,像上个世纪英国贵族家里的女管家。”

景宁仅有的和气也消失了,“你眼里的我就是这样的?哼,我在这里确实没什么好名声,别拿我跟从前比,我一直都这样。”

楚端摇头,“从前不是,一直是个单纯温顺的好姑娘。”

这句话松动了景宁的敌意,她说,“不像是在夸人。”

“美好的让坏男人远远的看着,自卑的不敢接近。”楚端在回忆,似有遗憾,意犹未尽的语气就勾起了彼此年少时的记忆。

景宁没搭言,这样的谈话再进行下去自己和他就要和解了。

路程很短,到景宁公寓楼下楚端跟了她下车。本打算把他留在车上的景宁不好做的太过分,对楚端的跟上楼也就默许了。但是钥匙转开门锁后,她又改变主意了:对于楚端走进自己的领地、尤其是她不同他冷战的时候,景宁有说不清的害怕和担心。

“你等五分钟,我马上出来。”根本不顾及什么礼貌,景宁飞快的闪进门,大力关上的门“哐”一声险些摔到门外楚端的鼻尖上。

景宁只想着要快,跑进浴室、冲净雨水换了干燥的衣服,推开浴室门出来时,毫无防备的居然看到楚端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双臂打开搭在身后的靠背上,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逍遥。景宁结结实实被吓到了,瞪大眼睛,“你怎么进来的?”

“你没拔钥匙。”楚端手中转着大串的钥匙,各色钥匙哗啦啦的响着,“这么大串钥匙,你可真是个大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