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谢混腿软的直往下滑,被左右拽着。
“真没有?”
谢混哭起来,脸上的粉一道一道往下流,“真没有,叔父的书房从来不让我进的。”
桓奇站在谢永的尸体面前,脚尖踢了踢,突然冷了脸,“那你怎么知道在书房的?”
“无耻小人,杀害叔父,还陷害忠良,你有本事,”谢清发也浑身发抖,但心中傲气不肯低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桓奇看也没看他一眼,匕首飞过去,谢清发惊诧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向后摔倒在地。
“真当我不会杀人吗?”
“世叔饶命!不,不,桓公饶命,桓公饶命!”谢混再也撑不住,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哭着哀求,“我真的不知道,是以前听我二姐说得。”谢混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对了,我二姐,我二姐可能知道,叔父的书房允许我二姐进去!您把我二姐带来问一问!”
“哦?你二姐?谢清儿?”
“是,是,她知道,她一定知道。”谢混涕泪横流,怕得浑身哆嗦,“桓公饶命,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孽障!闭嘴!”突然一声脆响,谢混的哭嚎被打断了,谢清儿一身孝服站在门口。
“王少夫人怎么来了?王公子呢?”
“今日自来,不劳桓公远求。”谢清儿冷着脸,“拙夫自有公务在身。”
“久不回京,的确该去府上拜访。”桓奇似乎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样子,伸手掸了掸谢混肩上不存在的土,“听闻谢帅遭杨钧恶贼刺杀,本公特来吊唁,看看,谢公子哀不自胜,真是孝心可嘉。”
谢清儿听着他话里话外的嘲讽,不为所动,“杨钧?呵,桓公是未来国舅,您说是谁就是谁吧,听说杨钧已经被您杀了?”
桓奇脸上疤痕微微颤动,“可以这么说吧,我的人追到江边,杨钧坠江而亡,尸骨无存,也算替谢帅报了仇,可以安慰他在天之灵了吧?”
“那真是可惜了,我听说先父将半块印符交给杨钧了呢。”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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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奇回来时已经有客在等他,“世子来了,王爷怎么说?”
来的正是赵王世子卫显,他这几年被赵王带着做事,长进不少,而且从小畏惧桓奇,见他进来立刻规规矩矩行礼,“舅父,我父王说,恐怕不太容易。”
他有些发怯,“您杀了谢氏子弟,各家狐悲,都上书告状,反对您任三公。”
桓奇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但心中觉得这舅父也忒霸道了些,百年世族共治,刑不上大夫,杀几个管家仆人也就算了,哪有这样贵族子弟真个被人拿刀杀了的,何况还姓谢。
桓奇冷笑一声,“不做就不做吧。谁稀罕的。”
卫显有些惊讶,他蛮以为这趟是个苦差事。
“你回去跟你父王说,既然朝廷不给,我这就回治所了,养生修道,没事别找我,当然,有事也别找我。”这话从桓奇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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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奇带着他的兵马离京。
谢奇突然被杀,一直传说要继承他衣钵的杨钧据说是凶手,被通缉生死不明,据说是死了,人心大乱,驻扎地方的许多队伍,尤其是正在和天一道作战的部队直接溃散,青、兖、益地区杨钧原先所率部队不承认朝廷对杨钧的罪名,拒绝换防。而为了争统帅之权,常、何二位大将之间的矛盾也浮出水面,争夺众将官的撕扯变得白热化,最终朝廷任命资历更老的常固为北府兵统帅,又掺沙子一样空降了两名副帅分权,何寄一怒之下率兵出走。而原本分别支持他二人的两名副将也因为这场突变有了独立门户的心思。
很快原本号称天下第一的北府军仅存十之六七,又一分为五,各自为战,以己为正,相互征伐。天一道和各地起义的队伍趁机突进,杨钧向朝廷献俘时建议圈禁养殖以安人心,但朝廷为了彰显武德将俘虏全部弃市,激起道军仇恨之心,原本被杨钧遏制的攻势再度掀起,以更加凶猛的气势横扫各州。而桓奇真的说到做到,蜗居荆州驻地,除了州内,一兵一卒也不发,竟然眼看着天一道一路直杀进了建康城。
天一道一贯打着均贫富,杀豪强的旗号,在各州郡仇杀豪族,烧光杀光抢光,何况是汇聚了全国九成财富的建康城。天一道逼近之时,各家早已得到消息,哭爹喊娘的收拾金银财帛连夜出逃,害怕百姓骚乱,将消息瞒得死死的,但车马价格飞涨十倍,出逃的马车在城门大规模拥堵,你推我搡再也不顾体面,踩死踩上不少,怎么可能还瞒得住,多年民怨终于爆发,坊间贫民自发联合起来组成小队,在各个城门拦截不许他们逃走。
等到天一道入城,首领蒙承志下令开禁三日,由着士兵在城中烧杀抢掠,比桓奇入谢府更凶残了十倍,金碧辉煌的宅邸被烧毁了,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被虐杀,无数被丢下的媵妾歌女被奸污,金银财宝被抢走,轿子上镶嵌的金子被剥下来,整根沉香木打造的轿子被劈了当柴烧,一百零八颗北海夜明珠织造的帷帐被拆分一人一颗,无数价值连城的字画金石全部砸碎撕碎,锦绣堆成的绣**屎尿横流……
建康,这座百年名城,十世百族千门万户,只此三日,十不存一。
朝廷从琅琊向全国各州广发救援诏令,奈何各州都身陷烽火,自顾不暇,直到桓奇响应,打出勤王旗帜,号令三军,夺回建康,之前还视桓奇若仇雠雪花般上书反对的世家大族此刻盼之若渴,恨不得箪食壶浆以赢王师,大军还没到,各种揭帖颂诗歌谣都已经写好寄递了。
桓奇收下毕竟是楚国三成的正规军,集中力量反攻一城又对城里百姓没什么顾忌,轻而易举打的天一道向南流窜,自己进驻建康,幸存的世族跪伏道路两侧痛哭流涕喜迎大军,桓奇进了建康城直接入驻了皇宫也没人敢说什么,御花园还没转完一圈朝廷的封赏已经到了,之前求而不得的三公巴巴送了上来,不仅加封为太师太傅,增加食邑,还加官进爵,赏赐如流水,桓奇还不满足,又命依附于自己的官员上书请封王,朝廷扭捏了几天,终于打破异姓不王的规矩封他为桓王,可以入宫不下马,上殿不解剑。
桓王终于大笑,让出皇宫,迎回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