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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进五章 鱼雁(1 / 2)

“又等你的鸿雁传书呢啊?”晏容秋坐下动手泡茶,看他在那神思不属,摇头调侃。

明远脸上一热,飞了他一眼,“有这功夫说闲话,多看看你的差事去。”

晏容秋看着他走过来坐在对面,递给他一盏茶,展眉一笑,“那究竟是谁的差事?我怎么记得我来青州只是游历天下,没什么职司吧?不知怎么现在却给别人做起帮闲,每日案头三尺高的卷呢?”

明远被他说乐了,拍了拍额头,接过茶表示休战。他虽说是闲人,零零总总的闲事庶务也不少,在边城日子闲散,就难免惫懒,挑要紧的做几样,余下不知怎么就糊弄着塞给了晏容秋和李守一,李守一将他各种敲诈一番,晏容秋总是半真半假抱怨着替他把活干了。

“张婶说下午有鱼吃。”

“是么。”明远哭笑不得,他们在这哪一日少得了鱼吃,复又叹了口气,“有的吃就多吃点,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能过几天。”

“有什么变动吗?咱们这还算平静吧。”晏容秋给明远续茶的手顿了一下,他当年一心要入太学扬名立万,认识明远后又觉得有趣的放不下,这两年偏安边城读书泛舟,倒真心觉得舒适满足得很。

明远摇摇头,又瞅了一眼大门。

突然铜铃一响,明远跳将起来,去门口接过送来的信函。信纸装在一个细竹管里,一起送来还有一个粗竹筒的黍米。明远把粗竹筒递给晏容秋,自己先拆开细的抖出信笺来,一日十行扫过一遍,又翻回第一页,仔细读了一遍,卷着信纸踱了两步,又在座位上坐下,再从头读了第三遍。

“怎么了?”

“嗯,算不得大事。但也不算小。”明远转手把信递给他,晏容秋连连摆手,“别别,你俩鱼雁传书,情浓意厚,我可不敢看。”

“呸,瞎说什么呢。”明远作势要踢他,还是把信收了回来。自己在青州与杨钧过从甚密,书信往来无数,虽没说过什么逾越的话,但还是时不时被拿来打趣。这话听在耳中有些异样,却也不会有所不虞。

“我们学兄王益之的堂兄王敬之在南方做太守,势力日隆,被卫氏忌惮,赵王近两年联络宗人,颇有些权柄,他手下两个李德民和法理被简拔到了中枢,倚仗他的权势,想要削藩,收拢地方兵权,以防尾大不掉州牧拥兵自重。”

这是自大战之前就有的问题,当时朝廷就讨论过,恰逢北齐大举南侵,就此按下,这刚平静了两年,又翻腾起来,刀尖儿向着王敬之,但有王谢在朝能让他操弄起来,恐怕还是磨刀霍霍要拿桓奇开刀,也不知道为何这两家至今对桓氏耿耿于怀。

虽然看着的确不像好人来的。

“王敬之和桓奇岂能坐等就戮?”

“王敬之开始怎么想的不知道,桓奇肯定不能,他被夺了权必定没有好下场。”明远扇了扇手里的信,杨钧知道他关心局势,时时跟他通报最新动向,“桓奇拉拢殷仲堪的弟弟殷书平,一起与王敬之结盟,推王敬之为盟主。现在王敬之已经决定起兵,四州兵马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讨要公道,他说恐怕马上就有信送到青州来,让我们有个准备。”

他?呵。

晏容秋在明远身边呆了三年,明显觉得杨将军和明远之间有某种氛围不同寻常,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在哪打下的结子,偏偏这两人都拼命回避装得像正常朋友一样,还往来密切,不肯把话说开,看得晏容秋无可奈何。

“你说我们韦太守会动心吗?这可是个显威风的好机会。”

虽然朝廷还蔚然立在建康,但显然对于地方的掌控力已经大为减弱,结盟起兵这样的事说做就做没什么犹豫。事实上这也是从三年前北府兵大胜齐军开始的。谢氏威望高涨,一家独大,打破了朝中原本艰难维持的势力平衡。桓氏旧事仍在眼前,世族共治,不可能放任一家超拔而出。在这样的局面下,皇族与王氏等豪门大族开始有默契地联手抑制谢家,赵王上位得势也是由此而来。各大家族在朝不断调整官员任免、扩大缩小部门职司权力、改革官制、兵制、税制,一日三变朝令夕改,在外抢着卖官鬻爵,拉拢郡县州牧地方大族。南楚上层窝在建康城里裹着礼仪的外皮明争暗斗厮杀凶猛,京城变成了一池飓风卷起的旋涡,没点背景的敢跳进去恐怕被吃得骨头都剩不下。明远非常知道权力斗争的惨烈程度,颇为庆幸自己因缘际会躲到了外头,也很佩服当年谢奇身在局中能极其清醒地认识到大胜不如不胜的道理。

“希望不会。”明远出了一口气,将信收到怀中。

“多想无益,也许他会找你参谋。我看他现在颇信赖你。”晏容秋劝解道,为他分神,打开了手里一直抱着的竹筒,晃了晃金沙一般,“这又是什么?”

“黍。”

晏容秋:……我不瞎。

“我是说,杨将军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

明远伸手抓了一把在掌心,看着稀疏干瘪的颗粒,压低声音,“大乱将至矣。”

·

说话间外头就有门子通报,“小明先生,府君请您到府衙去——”

明远冲门口点一点,对晏容秋做口型,来了。

韦太守去年入冬以来有些发福,时常摸着自己圆润的腰围叹气,决意不能再放纵下去,要恢复自己曾经有过的苗条身段,因此今年拒绝了许多宴饮酒会,更多地闷在府中绕着后院花园散步和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