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博有了倚仗,“小伯爷!这几个穷鬼跟咱们争飞花令呢!”
明远觉得不可思议,“你们是一队?”
“怕了吧。”薛博洋洋得意。
明远看着杨钧轻轻摇摇头,只差把他眼光不行和猪队友几个字刻在脸上。
杨钧伸了个懒腰,打着大大的哈欠,一节课下来,他倒是睡饱了,挑眉一笑,“对呀,还有清发和端成。要比比吗?”
面对杨钧,刚才炮楼一样的李守一都怂了,垂手站在旁边装柱子,明远学着他挑了一下眉毛,“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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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了半个月,飞花宴正式开始。
十二队人先分了六组,捉对比赛,胜出的六队又分了三组,最后三队车轮战,你对我我对他他对你,每场比赛一比就是一天,很多人体力都跟不上。
明远五人的队伍名号叫做“朴勤”,顺利进入决赛,一看结果,杨钧和谢清发的那队也在。
他们倒是简单,干脆就叫“长平”。还有一队叫“里仁”。
“肯定是教谕偏袒他们!”李守一愤愤不平。
明远本来看着薛博也没想他们能走这么远,但自己去看了杨钧一队的比赛,认真了起来。
“不要小觑天下英才。我去看了,谢清发的才名丝毫不虚,宁端成经学功底也很深厚,定北公子虽然辞令平平,奈何投壶一项百发百中,永远能先做挑选,无怪乎能杀入决赛。”明远正色规劝,“我们还是好生准备。”
飞花宴是一年太学最热闹最受关注的比赛,各位教谕司官和高年级学生都会来看。明远几人焚膏继晷,做足了准备。这项比赛最大的特点是论辩有相互诘问环节,考官出一题,一队先答,二队针对一队的答案进行点评臧否,然后提出意见建议,自己进行作答,最后针对问题,对第三队提出诘问,然后三队如法炮制,最后以一队回答完三队的问题才告结束。第二轮,考官出题,二队先答,如是者三。最后考官分别诘问三支队伍。
李守一抱着一只小木箱,如若珍宝,交给吴仲仁,他住得近,明天负责带资料。这箱子里面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分门别类准备的所有资料,光是诗词就写了上万句,四书五经里每一句话,几乎都作了一篇文章论陈。
决赛的主论题已经发了下来,论证“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皆是菩萨。”
这句话本来就是错的,原文是“皆非菩萨”,但考题非要这么问,他们只能绞尽脑汁捉摸着答。好在明远从小住在广济寺旁边,和大和尚不知道抬了多少杠,佛学功底深厚,墨汁饱满酣畅淋漓写了一篇绝妙的文章,其他几个人看完都大加称赞,连柳承之似乎都看他顺眼了许多。几个人再用一天功夫将这篇文章拆成几个论点,一方面加以阐述,一方面以防被别人答了,要根据场上出现的不同可能,对文章进行重组重编,然后针对这个题目,他们又集思广益,甚至拉上场外的明烨等人,想了不少尖刻鞭辟的问题,料想对方绝对答不出来。
“可千万抱好了。”
吴仲仁拍了拍李守一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在它在。”
“你不在它也得在!”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明远笑着看他们打闹,先回自己的房舍,希望张九让今天没守在那等他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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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决赛场地在辅仁阁的尚俭厅。
名曰尚俭,却装饰极其豪华。
明烨几个都要来看热闹,找他一路,走到门口,正遇到李守一,明烨打了个招呼,先进去了,李守一雀跃地抓着明远的手,“走走,吴兄应该已经来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这支最穷酸的队伍竟然走到了最后,他一开始确实是冲着那十两银子来的,但一路搏杀而来,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人人从原来的视而不见到对他们刮目相看,现在走到这里,那些银钱似乎成了最不重要的。
吴仲仁确实来了,正站在大门边上,却神思不属,脸色惨白。
“吴兄,怎么了,没睡好?”
见到他们,吴仲仁脸色更白了一分。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资料丢了。”
然后抱头蹲下,哭了起来。
几个人,包括柳承之,都脸色极其难看,仔细一问,吴仲仁本就好面子,近来名气大涨,许多人高看他一眼,每天飘飘然,昨天晚上回去后,将箱子放在床头,就有不大认识的太学生慕名而来,请他喝酒,他喝得烂醉,被人送了回来,今天早上醒来一看,箱子已经不见了!
“会不会你回去的路上,忘在哪了?”
“不会,我一路都在怀里抱着,没离过身,我清清楚楚记得一进门就放在床头,生怕今天早上忘了。”
“难道遭了贼,看你那么宝贝,以为里面有钱财?”姚向辉问道,“要不我们报告教谕,查一查。”
“好,好,咱们快去……”吴仲仁胡乱点头。
“放屁!好端端的,就昨天晚上进了贼!”李守一跳将起来,指着吴仲仁的鼻子骂,“你蠢吗,谁会偷你那几张破纸片!”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柳承之冷着脸,看向厅内。明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已经安坐自己位置的两支队伍。肯定不会是杨钧的人干的,那就是里仁队。
堂堂太学,何至于此。
里面敲了锣,最后一炷香时间,他们紧急商议怎么办。
“没有资料的情况下,辞令方面咱们未必比得过谢清发,不如来个田忌赛马,载辰准头不错,就算比不过杨小伯爷,也肯定比那一队强,而且要论博学,你和向辉认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这一项,咱们一定拿下。三局两胜,我们全力攻坚论辩一目。资料里的文章,大家记得多少?”
“总稿没问题,我写过的文章,忘不了。”明远表示。
柳承之仔细想了想,“寿者相一部分,是我拆解的,我可以默出来。”
明远想起一件事,“还得再重新想几个问题,以防万一里仁抽签抽到咱们下手位置。”
那样的话,他们准备那么丰厚,岂不是给人送到口边的肥肉?
最后临机决定,只派吴仲仁一个去接飞花令,就是辞令考,别人都不理会了,趁这个时间,合力复写论辩的条陈文章。
飞花令开场,两队都是五人齐全,只有朴勤队只一个人上台应战。杨钧疑惑地看了一眼坐在台下奋笔疾书的明远。
薛博嘿然,“可能穷得乞讨,吃坏肚子了。”
谢清发胸有成竹,妙语连珠,根本轮不上别人,宁端成还看着手里的资料,仍有些迟疑,“这些问题是你想的?”
“怎么可能。”薛博大方承认,“家父看了咱们的题目,说他试出几道题考考咱们,我就拿来了,你们看怎么样?”
宁端成点头,捏着一把汗,“非常刁钻,不愧是薛家翁。”
辞令回合,明远他们理所当然的输了。
投壶十轮,一百支箭,三十道题,杨钧投中第一,他们队答对七道,明远投中第二,答对八道,里仁队投壶和没有壶差不多,最后答对四道题,明远的朴勤得了第一。
然后是短暂的休息、用餐,飞花宴之所以叫飞花宴,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比赛中提供的餐食点心,是掺入花瓣花蕊做成的,香甜可口,芳香扑鼻。当然,谢清发他们还是吃的府里送来的点心。
再然后,第三回合,论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