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继华被他说得涨红了脸。
“好啦好啦,你比人家大好几岁呢,少拿人开玩笑。”宁端成及时阻止,掐着黄泗围手腕从第五继华小细胳膊上拿了下来,转头安慰第五继华,“别担心,大家从不同州郡来的,风土人情各有不同,官话多呆几个月就练出来了,都在一科学习,有什么事要帮忙就来找我们。”
“多、多谢学兄。”第五继华结巴着道谢。
忽然一个傲慢的声音插了进来,“什么乡巴佬,话都说不清楚,也敢来太学。”
众人本来真与不真的也是一团和气,一下子都往角落看去,是个锦衣公子,玉簪玉佩,身材高挑,五官端正天庭饱满,倒是一表人才,就是说话不中听。
黄泗围惯常热心,“您倒是哪位?这里有人跟您说话吗?您对乡巴佬有意见去找招录官啊,跟这耍什么横,也不知道您是多大的才子。”
“哼,区区不才,宣城谢清发。”
人群顿时一静,连黄泗围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人还真的大半都知道他。出身名门,少有诗才,反正无论郡望还是名声都比他们大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去隔壁国子学,倒是来太学念书。
谢清发怒气作色,广袖一甩,就要走人。
“谢、谢学兄留步。”叫住他的却是操着方言还有些口吃的腼腆少年第五继华,“太祖立、立太学,说,说,”他很慢很重地咬住了字克制了结巴,脸仍红着,却不卑不亢,“说广收,天下之才,无论寒贱,乡巴佬如继华,州郡推举,太学考核,也有入学之资。天子,垂拱,而御九极,州、县、乡、里、村、坊、户、口为国之,之根基,第五姓虽在野,不若乌衣簪缨之家,也应有,读书报国之心。君以为,然否?”
明远、黄泗围一众,听此言有理有据有节,不由对着瘦弱少年刮目相看。
谢清发被他顶了回去,一肚子火,“来人!什么东西都能混进太学了,给我打出去!”
“清发。”一直远离他们几步独自负手望着辅仁阁的青年转过身来,轻轻喊了一声,有些不虞,谢清发立刻停住脚步,握拳忍了又忍,甩手要走人,离这些乡巴佬远远的。
林间一静,大家都瞠目望着那青年,明远更是呆住。
宁端成才微笑着行礼,“小伯爷竟与我们在一科?”
杨钧露齿而笑,“读书思过嘛,国学有什么意思,还是太学交的朋友多一些。”
大家纷纷上前见礼,一个个自报家门。
“杨学兄,在、在下,益州第五继华。”
“小伯爷,在下泰州吴善吴仲仁,久仰威名,日后当学伯爷之志……”
轮到明远,明远还呆着,被黄泗围推了一把才上前,看着那熟悉的剑眉星目,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叫什么。
反倒是杨钧笑呵呵背着手等他开口等了半天,才乐道,“小原兄弟,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啊。”
明远:……骗子。
杨钧依次还礼见过大家,才朗声道,“一入太学,便是同窗,没有什么尊卑高下之分,大家也不必当杨钧是什么伯爷什么公子,在下才疏学浅,日后有赖各位垂教。”
“此言得之。”却是另一个声音冷淡地赞了一声,“国奁和州郡出资助你们来京都念书,就是为了博学广才、宁静致远,然后才能上报天子,下孝父母。若是以身份自居,来寻优越感的,倒是大可不必来此。”
谢清发觉得这话意有所指,怒而回转,见到来人,却立刻息鼓偃旗。
众人眼见着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走近,顿觉眼前一亮,真是高挑清俊,若孤松岩岩,就是整个人带着股冷气,仿佛冷玉冰山一般。他一走近,学生们摄于冷冽威势,不由齐齐后退一步。
“裴叔夜。”冰山念了个名字,权当自我介绍,“你们礼字科管代教谕。”
明远心中一动,跟着众人齐齐下拜,“学生见过裴先生。”
“嗯。你们应该知道,太学与你们私塾不同,学与不学,学多学少,全靠自己,所谓管代,只是个名头。”学生们面面相觑,站在一团像一堆无辜的小鸡仔,听这意思是说,没事别烦我?
“当然,若真的有事,每月逢五逢十,卯时到巳时,未时到申时,我在教所,读书有实在不解之处,也可来问。”意思是,有事最好也别烦我?
“你们眼前,是辅仁阁,进去转转。”冰山先生扔了个木头牌子给第五继华,“这是本科牌号,拿着这个进去,出来时找管理隶员换你们每个人的牌子,借书的规矩他会跟你们讲。”
裴叔夜面无表情说完这么几句话,像来时一样,自己直接转身走了。
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鸡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