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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饭局(2 / 2)

“你们不知道吗?谢帅全力作保,今天圣旨已经下来了,说杨钧冒失冲动,贻误军机大局,然而少年奋勇,有杀敌报国之志,是国家之福,念他一片丹心可昭日月,罚俸一年,勒令回太学读书思过,陛下还额外赏了一口军刀呢。”

“又打发回来了?可他不是自己退学了么?”

“嗨,太学对他,还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大家真还没听说,不由加额称幸。

“远哥儿你是怎么猜到的?”

满十七几个也跟着怂恿起来,连曹无咎也颇为关注。

明烨笑道,“在座都是自己人,你就放心说吧。”又瞥一眼王益之,使个眼色给明远,“哪怕你今日说出大不敬的话,我也保管你没事。”

“呸!”明远砸了个果子过去,被明烨接住塞进嘴里啃了。

“我只是胡乱猜测,并没有什么想头。”明远只是笑,不肯答话。

“这就是远哥儿你的不是,咱们酒后说话而已,散了酒谁也没听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劝他。

明远推脱不开,终于含蓄地解释,“长平伯投笔从戎,谢帅就当真不知道吗?”

场中出现一瞬的沉默,只满十七兴冲冲搭茬,“难不成,是安排好的?”

“我不过是想,前头听说这个人做事,有恒心,有胆气,有异志,坚韧不移,刚毅不夺,怎么看都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怎么会做出不等军令擅自出击的事?”

“说不准,只是南北大军僵持日久,彼此相互挟制,都很为难。他私自领兵出击,恰好打破这个僵局,督促朝廷早下决断……”

在座都是聪明人,立刻意会。若是要战,杨钧身份特殊,打胜了能鼓舞士气,若战败身死,也是个激励,给北府出兵复仇的借口。而若朝廷要和,反正一切是他私下行动,不待军令不听指挥,处理他一人就是了。

“我估摸着,眼下朝廷恐怕正好好款待那位被俘的将军,好话说尽,带上丝绸粟米姬妾,将人恭恭敬敬送回去,再请他美言几句。”

明远说完,席上众人都神色古怪地看着王益之。

“怎么了?小弟说的不对?”

别人都没说话,王益之自己笑了笑,抻着自己袖口举杯向着明远,“世兄高见,眼下你说的这个款待上使的差事正落在王某头上。”

“哎哟,小子胡言乱语,得罪了得罪了。”明远万没有想到正主就在当场,急忙下席谢罪。

“世兄不必如此,在下也气闷得紧。”王益之酒杯用力落在案上,“我华夏礼仪之邦,竟然这样侍奉阿谀蛮夷胡虏!”

“是啊,要我说,既然小伯爷赢得这样漂亮,我们干嘛求和啊,开战就是了!”

“对,桓公北伐,我亦可效之!”

明远意想不到,他以为满朝怯懦,没想到青年人中有志北伐的竟然不少。

“可我还是不明白,按你说的,朝廷要求和,以私动将兵处分他才是正理,怎么反而无罪释放了呢?”明烨还惦记着前头话头,他就是如此,有什么好奇的问题,决不能放过去。

“谢帅我虽然没有见过,但能得杨钧以身相报,想必是托梁架栋非常之人,这样人物,若是袖手旁观,任由志士蒙冤,如何统御北府呢?再说,朝廷求和,本就里巷议论。民心向背,水能覆舟,朝中肉食者应该懂这个道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曹无咎忽然发言,“世兄倒算得上杨定北的知己。”

“杨定北?是杨公子的表字吗?”他总觉得长平公子四个字咯在牙上,难以出口。

“不错,是谢帅亲自赠与他的。”

“王师北定,九州一统,确实志向高远。”明远感慨,自己还只是个一文不名的书生,人家却已经横刀立马,战场杀敌了,不免心中仰慕。

“世兄可有表字?”

“没有呢,先生说不着急,读书修身明志,到及冠再取。”

满十七一拍他肩膀,“不如咱们在这儿给你想一个!”

“就是就是!大家集思广益,给远哥儿想一个好的!”

“他叫杨定北,你不如叫明安南?”

“胡扯!走走走!”

“我就是开个玩笑!”

正说的热闹,忽然房间墙壁被人重重锤了一下,隔壁有人骂道,“什么狗屁话!一群未加冠的娃娃就敢妄议朝政!这到底是谢家的天下还是卫家的天下!”

事出突然,这边被打断,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情况,打发人过去探问,倒也不怎么紧张。按说是诛心之语,在场都该战战兢兢谢罪的,可事实如此,本朝早年君臣共治,皇室名分不正,势力又薄,全赖几个世家豪族支持,君权不到五成,又代代衰微,如今更是谢太傅大权独揽,除了几个卫家宗亲不满,连个制衡之人也没有,卫家的天下与谢家的天下没什么区别,民间小儿也知道“宫里卫皇上,城里谢皇上,卫皇上小,谢皇上大,卫皇上谢皇上共天下”,因而不是什么大忌讳。反而这些公子哥儿被人扰了宴席,心中不快,一个个嚷嚷起来,要那边狂妄小人出来打擂,莫做缩头乌龟躲着骂人。

明远惯来谨慎,扬声道谢,“兄台教训的是,陛下乾纲独断,谢太傅用心辅佐,我们本就是酒后胡言,妄谈朝政,陛下圣明,想必不会见怪。”

“是了是了!我们说的正是如此!”座上皆大声应和,窃笑不止。

“无礼小儿!竟敢对陛下冷嘲热讽!好大的狗胆!”

“我们剖心以对,兄台却说我们冷嘲热讽,那在您心里,陛下若不是乾纲独断,那是什么?”明远挠头,他倒真不是故意嘲讽,可外间说话就得这样,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说陛下是个不知冷热的傻小子,朝政全握在谢太傅手里吧。

“对啊,你说是什么?”

“快说说,听兄台高见!”这边隔着墙呼和嘲笑,将那边逼得没话说。

安静了片刻,就有人敲门,侍童应了门,是个长身仆从,一看就知道身上有武艺,“我家主人,请刚才说话的公子过去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