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样的孟桑时,谁都无法与那一刻的顾以年共情。
他穿过泥泞和磅礴大雨,跪地拥她入怀。
那一刻,雨幕忽而停歇。
浅灰色的天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照在他们身上。
在这样的场面下,所有的一切都毫无遁形的可能。
快速赶来的搜救队看见,在肮脏的泥淖之上,男人的怀里是那个脸孔毫无血色,却依旧能明艳到所有人瞳孔最深处的女人,也就是女明星孟桑。
这一幕,动人而刺眼。
顾以年抱起孟桑,她似乎比之前更瘦了,陷在的模样,脆弱到就像是失去了生命迹象。
唯有那微弱的呼吸声,算是给顾以年的一丝安慰。
孟桑迷茫地半睁开眼,吃力地抬起手,往顾以年的眉心处碰去。
但手伸到一半,僵在空中。
顾以年轻轻地低头,将自己的额头往前松了松,抵在她冰凉的指尖上。
孟桑忽而像被刺痛一般收手,嘴里念着:“疼……”
他连忙轻声问:“哪儿疼?”
孟桑闭着眼:“腿疼……”
顾以年心尖一颤——他知道,孟桑三年前在楼梯口崴的那一下,一定是落了后遗症的。
他轻轻拍着孟桑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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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医务室。
顾以年等在外面许久,医生才开门出来。
“怎么样?”
“睡着了有一会了。”医生说:“额头上有撞伤,但不会破相,只是肿了。脚腕上的伤应该是二次伤,今后得多注意了。回京城以后,得再去大医院里好好看看,这边毕竟没有条件——我人在这,没工具的话也没辙。”
顾以年颔首:“辛苦了。”
夏一拿着杯热水走过来:“顾总,您回来到现在没喝水,喝点吧。”
“谢谢。”顾以年接过:“对了,我进山找孟桑的事情,等她醒了,不要和她说。”
“啊?”夏一不解:“为什么?”
“本来就是搜救队救的她,”顾以年莞尔,“和我没有关系。”
夏一心下明了:“我知道了。”
她看得出来,顾以年和孟桑一定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但这回顾以年奋不顾身进山的事情让许多人都看见了,他和孟桑都是公众人物,在这点上,的确要懂得避嫌。
估计现在所有知情的人,都得在顾以年的叮嘱下保守秘密。
不过,顾以年连孟桑都要瞒些细节,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细节,这让夏一依旧很诧异。
不过身为助理,她也没有再多问。
顾以年又在门外等了一会,学校的门隔音很差,所以门内似乎有声音,他一下就能感觉到。
他走进门,刚好看见孟桑已经坐了起来,并且还试图下床。
孟桑脚腕本来就扭伤了,右脚一落地,就条件反射地收了回去,身体还往一边倒。
顾以年本意只是想扶她而已,却没想到,最后是将她整个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孟桑其实意识还有些懵,没看清楚来人是谁,被扶了后,就想坐起身。
可扶住他的人开了口,声音凌冽清隽:“别动,让我抱一会。”
“就一会,”顾以年闭上眼睛,轻轻说,“求你了。”
孟桑呆呆的,或许是因为意识还不清醒,也或许是贪恋温热的体温,又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摄像头,就这样让他抱着,一动不动。
“笃笃笃”,门外是夏一在敲门:“桑桑你醒了吗?给你带了粥。”
顾以年松开孟桑,后者还是一脸懵:“进来吧。”
直到看见夏一,孟桑才彻底清醒过来,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完了完了,我不会是破相了吧。”孟桑眼里现出惊恐,朝头上的纱布摸了又摸:“肿的很大吗?上面破皮了吗?完蛋了完蛋了,我可不想整容……但不修复是不是就得丢饭碗……”
顾以年失笑:“医生说了不会。等消肿就好了。”
“真的啊,”孟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
顾以年失语:命刚刚都差点丢了,倒是把工作看得比命还重。
夏一叹气:“那些都不重要,桑桑快喝粥。”
雨已经停了,外头的操场变成了一片汪洋。
紫色的小野花焉了吧唧地睡在小池塘里,青草则是被泥泞给尽数掩埋在了地底下。
学生今天本就都没来上课,学校里除了陈校长,都是搜救队的人。
幸好孟桑这次带了夏一,夏一又阴差阳错联系上顾以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以年在确定孟桑没事后就先行离开了,而后唐宁随之赶到,看见孟桑还好好的,按了胸口好几下,才平复下心跳。
临走时,孟桑为学校捐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
陈校长不知如何感谢,因为那些钱足够给学校换上全套的信息化设施。
孟桑摇摇头,说不需要什么东西,只需要把她的名字和张立一起写在那本册子上,就够了。
陈校长点头依旧如捣蒜,不过她说,张立的名字旁边,现在已经没有空位了。
孟桑不解,因为她刚来时,明明看见张立的名字旁边还是空着的。
陈校长解释说,因为顾先生临走之前,也给我们捐了款。
所以,孟小姐,您的名字,写在顾先生的名字旁边,您看可以吗?
孟桑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