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当天离开江卢,一方面是因为林渡月刚坐车赶过来节奏还没缓过来,淮思不想要她累着。另一方面,是因为——
“下雨了。”
暴雨突如其来,降临小镇,林渡月站在窗边,看外面接连不断的雨点。她的神情有短暂的迷茫,月亮被雨水分割成粼粼的玻璃碎片,投在她眼底。
女人伸出手,雨点接二连三的落在她的掌心,不是很疼,但是却抓不住,很快便流逝了。
淮思洗漱完了穿着真丝的灰色睡衣走出卫生间,一边擦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同林渡月道:“这场雨下了还挺久的。”
林渡月回神,走过去替他擦头发,又找到房间里自己之前用过的吹风机为他吹头。她的房间里面家具很少,因为张彩霞没心思帮她准备,书桌上贴着一些英语单词,地上摆着没地方放置的各种教科书。
她的吹风机也是旧的,吹得时候会轰隆隆作响,外头风雨大作,屋内也是小型的一场龙卷风。
淮思忍不住笑出声,林渡月按住他的下巴迫使男人抬头看向她,佯作发怒道:“你笑什么?你没见过这么寒酸的生活是不是?”
淮思好笑道:“我是觉得有趣,你给我吹头发的时候,我想如果我们一起长大,是不是也就这样过了三十年。”
他很正经地看着林渡月,“我们确实生活环境截然不同,但你要永远确定一件事,我不会因为你的生活比我不好而嗤笑你,或者在心里为我们的生活做比较。”
说两个人的生活没区别是骗小孩子的话,淮思的确没过过这种生活,林渡月也没有过过淮思的生活。
这是差异,他们没必要闭上眼睛假装差异不存在。
这更需要淮思证明他的态度。
林渡月松开他的下巴,手收回去替他接着吹头发。女人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做比较的,我一直都知道。”
虽然这话有些马后炮,但是淮思从认识林渡月的时候她就是贫困潦倒的状态,后来也没有富有到哪里去,她本来就跟淮思是不一样的。就算换了陈明敏那等暴发户,估计和淮思也是不一样的。
但淮思还是为她来了镇子,为她处理了所有的事情,还睡在她这张二十多年都没有换过的老木**面,上面的床单,都是掉了线头的,有的地方,都磨出透明状了。
他们洗漱完了就都躺在**休息,男人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看到天花板默默爬过去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虫子。
窗外的暴雨还是没有停止。
林渡月道:“以前我要是看到虫子,估计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淮思埋在她的肩后,低声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感觉要是不消灭它,我反倒是寝食难安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今天的雨太大了。”
这话说得前面不接后面的,淮思却明白她的意思,低声问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事情,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告诉我,也许说出来了之后,就不想了。”
暴雨。
十八岁的纪谆拔了医疗管子,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下了床。少年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更加消瘦,面色也变得苍白而无力。
他的手在滴血,隔壁房间换药的护士看到他了,探出头来,问道:“纪谆,你要去哪里啊?你家小林等会来送饭的。”
纪谆回过头,对护士道:“我不吃了。”
“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不吃这一顿了。”
等护士反应过来要追着去找他的时候,少年已经像是当初他每次逃课出去打工时一样,消失个没影。林渡月只知道有人在路边上看到淋着暴雨的少年,穿着一声黑色的衣裳,缓缓的走上山道。
有人劝他,“小伙子!今天下暴雨啊!不要上山!”
不要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