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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昏迷(2 / 2)

“是的。”沃明道。他拘谨地咳嗽了一声:“他的财产现在都由我打理。”

“这样啊!”伊斯比斯特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毫无疑问,他躺在这里,其实花不了多少钱,毫无疑问,他的钱却是越来越多了吧?”

“的确如此。等他醒来后,如果他能醒的话,那他将比他睡着前富有得多。”

“作为一个商人,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件事。”伊斯比斯特说,“的确,我有时想,从商业上讲,这样一直睡着,对他也许是件好事。我还想,他很清楚自己昏睡了这么久以后会怎么样。如果他能活下去……”

“我想他不是那种预先计划周详的人。”沃明说,“他不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事实上……”

“是吗?”

“我们在这一点上有不同的意见。对他来说,我多少有点像一个监护人。你可能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所以知道偶尔会有摩擦……但即使是这样,他是否会醒来也是个疑问。这种昏睡对他的身体造成的损耗虽然很慢,但总有耗尽的一天。很显然,他就像是在缓慢地滑下一个长长的斜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不到他苏醒,真的非常遗憾。这二十年发生了很多变化。看来,现实中真有瑞普·凡·温克尔[1]这样的人。”

“应该用贝拉米[2]来打比喻吧。”沃明道,“确实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一个变化就是我变了。我老了。”

伊斯比斯特犹豫了一下,然后装出一副后知后觉惊讶的样子:“我不应该这么想的。”

“我四十三岁时,他的银行经理联系了我,你还记得你打电报给他的银行经理了吧。”

“我从他口袋里的支票本上查到了他们的地址。”伊斯比斯特说。随后又是一阵沉默,伊斯比斯特还是忍不住好奇。“他可能还要这样躺上很多年。”他说,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我们必须考虑这一点。你知道的,总有一天,需要别人来处理他的财产。”

“请相信我,伊斯比斯特先生,这是我经常想到的问题之一。事实上,我们没有非常可靠的亲戚。这样的情况真的是太特殊了,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是的。”伊斯比斯特说,“其实需要的是一个公共信托受托管理人,如果我们有这样一个机构就好了。”

“在我看来,我们需要找一家公共机构,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守护者。如果他真能像医生们认为的那样活下去的话。事实上,我已经和一两名公众人物谈过这件事。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成效。”

“把他交给一些公共机构,比如大英博物馆受托中心,或者英国皇家医师学院,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当然,这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整件事就是这么奇怪。”

“难就难在怎么说服他们接纳他。”

“想必是手续烦琐吧?”

“有这方面的原因。”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这当然是一件奇怪的事。”伊斯比斯特说,“复利一直在涨。”

“是的。”沃明道,“而且,现在黄金供应越来越少,趋势是……看涨的。”

“我也有同感。”伊斯比斯特做了个鬼脸,“但这对他更好。”

“前提是他能醒过来。”

“希望他能苏醒吧。”伊斯比斯特附和着说,“你注意到他的鼻子已经萎缩,眼皮也塌陷了吗?”

沃明看了看,想了一会儿。“我想他是不会醒过来了。”他终于说。

“我一直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伊斯比斯特说,“他和我说过他的工作很辛苦。我一直都对这件事很好奇。”

“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可惜有时候有点儿感情用事。事实上,他家里有很多问题,还和他的妻子离婚了,我认为他参加了某种激进的政治活动,并且从中得到了慰藉。他是一个狂热的激进分子,一个社会主义者,或者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是先进流派的典型自由主义者。他们这些人精力充沛,心情浮躁,而且从来没有什么纪律可言。他为了一场论战过度操劳,最终才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记得他写过一本小册子,那东西实在叫人难以理解,全都是些狂悖之言。他在册子里提到了一两个预言。有些已经被推翻了,有些成为了事实。但读这样一篇论文,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了解到这个世界充满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会有很多要学的,很多要忘记的。如果他能醒来的话。”

“要是能在他醒来之后听听他怎么评价这个世界就好了,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伊斯比斯特说。

“我也是。”沃明道,“是的!我也会的。”他的语气中突然流露出了老人的自怜,“但我这辈子是看不到他醒来了。”

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如蜡像一样的人。“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叹了口气,终于说,“他再也不会苏醒了。”

[1]美国作家欧文作品中的人物,昏睡很久后醒来,发现世事已经巨变。——译者注(若无特别说明,本书中注释均为译者注)

[2]美国小说家,他在小说《回顾》中描写了一个沉睡了113年之后终于在2000年醒过来的青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