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她表情里的自责，程昱声音淡淡地说：“没事，你不必为我担心，就算我以后失明了，还是可以继续做我的出版事业，我会让出版社往有声阅读这方面发展，这样一来，就算是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我还是可以听到声音，还可以阅读你写的书。”
“程昱，我……”
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不管她说什么，一切都不可能再挽回了。
程昱眨眨眼，眸里似乎还有泪水。
他是男人，怎么能流泪呢，既然一切都不可能挽回，那么现在对他来说，只要能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看着她幸福，就是他最快乐的一件事了。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或许她什么也帮不上。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和你再次去到那个小镇，去和小睿还有老奶奶，还有那里的居民们团聚，在那里过几天最美好，最纯净的日子。”
“程昱，你是知道的，我……”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我随便说说的，你不必当真。”
虽然程昱的事情让她很难过，但是不能因为他快失明了，就陪他一起去小镇，那样的话，陆邵风会怎么想？
蓝安心从咖啡厅里出来，叶茉拉住她的手，问道：“什么情况？安心，你刚刚进去都跟程昱说了什么？”
蓝安心垂着头，心情有点郁闷，将程昱的事讲给了叶茉听，叶茉听过以后，也感到很意外。
“怎么会这样？真的会失明吗？”
蓝安心点点头。
“家族遗传的眼病？我怎么没听说过，失明也会遗传的？难道是我无知了？”
“可能是他故意安慰我的吧，可能是因为车祸才造成的这种结果，如果不是那回我找他帮忙，他就不会去小镇，也不会在回来的路上出车祸，我现在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你是说，那次他从小镇回来，还跟我们一起吃了饭的那次？”
“嗯。”
“当时我也没见他身上有伤呀。”
“伤到的是眼睛。”
“安心，你听我说，我觉得你还是别想太多了，或许他的眼病真的是家族遗传呢，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因为出了车祸，但那也是他自己开车不小心呀。”
蓝安心摇摇头，不管是谁的责任，反正程昱就要失明了，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过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失明啊，什么也看不见了，从此以后世界就变成了黑色的。”叶茉叹气，“对了，他有没有说，大概还有多久会彻底失明？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办法治疗了吗？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
“他说不一定的，也许是几年后，也许是睡一觉，明天一早。”
“哎。”
“如果医生能治的话，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忧伤，也不会把出版社的事都交给了董主编，跟她提前交代好了一切。”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眼睛即将要失明而做的准备，包括约她见面。
当天晚上，在酒吧里，程昱一个人来到这里，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给我上酒！把你们这里浓度最高最贵的酒都拿来！”
“好的，这位先生，请您稍等。”
点了一桌子的酒，他一个人喝着，一杯接一杯，酒水顺着他的下巴，一直流到脖颈，流到他那白色的衬衣上。
他懒得去管那件衬衣，继续喝着，仿佛一定喝到头晕目眩，神志不清才肯罢休。
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未如此狼狈过，从未如此痛快过。
其间，酒吧里还有穿着暴露时尚的女人，走过来向他搭讪，说：“帅哥，一个人吗？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呀，不如一起喝一杯？”
程昱不讲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喝？要不然，咱们互相留个手机号，或者微信号也行。”
“走开！”
“呦，怎么还生气了？一个大男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找乐子，光是一个人喝闷酒，我说你无聊不无聊？”
“我说，让你走开，你是听不懂？”
即使这样，女人仍然赖着不肯走。
接着，程昱举起一个空的酒杯，“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摔在女人的脚下，女人吓了一跳。
“看你长的这么帅，原来还是个疯子，发什么酒疯呀，真是的。”
女人皱皱眉，丢下几句话，走了。
周围终于安静了，只要没有女人的聒噪声，即使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那对他来说也是清净的。
程昱笑笑，又将头埋进了酒堆里。
他就快要失明了，又不知道会是哪一天失明，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下一秒。
当医生告诉他，他就快要看不见的那一刻，其实他的心里是恐惧的，是崩溃的，但是经过了一番调整，自己安慰自己后，他的心态比一个月以前好了许多。
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他现在不会觉得怎样，至少前面将近三十年，他的视力都是正常的，相比那些一出生就瞎掉的人来说，他已经很幸运了。
唯一令他觉得可惜的是，他再也看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看不到她的一颦一笑，看不了她写的书，她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还没有上映，他可能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