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为让锦春离开此处,疾速地在她左肩点了一穴。锦春立马闭了眼,失去了知觉。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床榻,身旁,是一直伺候自己的茗香。
锦春知道魏玄送自己回了府。察觉自己离开了山崖,离开了谦益的魂魄,一时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茗香吓坏了,抱住锦春也哭了出声:“姐姐,我知道你难过,茗香也难过。崔大人是个好人,只要是得过他好处的人,听了都痛哭失声。”话音刚落,那外间站着的伺墨也跑进来嚎啕大哭,一口一个崔大人,崔大人,听的人肝肠寸断。
陆放也得知了。虽知男女有别,但还是禁不住走入锦春的书房,惭愧而又泪流满面地:“沈姑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早走,若我留下,想事情就不同了。”
锦春哀哀摇头,她什么都不想说。
她本想跟随魏玄去崖下,一起去捡谦益的尸骸,但无奈稍一用力,身体就站立不住,头重脚轻。茗香告诉她,其实她的穴早解开了,她是因伤心过度,昏迷不醒不吃不喝了三天三夜,身子非常虚弱。
锦春看着茗香,心里就在做安排。
“陆大哥,崔大哥不在了,阮成和赵阔知道吗?”
陆放哽咽点头:“我已经飞鸽传书与他二位,想很快他们就返回大梁了。”
锦春忽想起自己的爹爹,爹爹此番也在西魏。但崔大哥说过,爹爹此去西魏,走的该是偏路小路,他为的是了解西魏的风土,行踪不定。想要寻上爹爹,还需费一番工夫。崔大哥是爹爹最挚爱的学生,若他得知,也会如自己这般口吐鲜血。就让爹爹在外多盘桓一些日子吧!
“锦春,我和魏玄一起去寻崔兄的……尸首。”陆放将“尸首”二字说的既轻又缓,生怕再次刺激锦春。
锦春的眼泪滚滚而下,陆放走了。
魏玄和陆放去了数天,仍未寻得谦益的尸首。
茗香日夜陪着锦春,生怕她还是想不开,寻了短路。茗香的心思,锦春懂。她在等阮成回来,然后,在堕入空门之际,将茗香亲手交给阮成,她也就放心了。
锦春知道府邸附近有处庵堂。那座庵堂是前朝一位太妃修葺的,现在已经荒废。但锦春恰恰要住这样荒僻的屋子。谦益已坠阴间,阴阳有隔不得见,碍于孝道她不能死,但她可以尽情地折磨自己,谦益在阴间受苦,她便也要在阳间受罪。
锦春稍稍能够活动了。爹爹还未回来,魏玄和陆放也无消息。等待也是煎熬的,也是折磨人的。可若茗香不在,她便也悄悄地从后院出去,去那荒废的庵堂,静坐一坐。
庵堂里有许多的梧桐,时节正是秋天,梧桐叶凋零的时候。冷风吹起,锦春的心里更是萧索。
这一日,她独在这里枯坐,却不想有人打了一声佛号,缓缓走到了她的身旁。锦春抬头,一惊。出现在她面前的,乃是昔日在渭城的清云大师。
多日不见,清云大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朗矍铄。锦春忍住悲伤,只得站起身,双手合十,说道:“大师,您也来了都城。”
如今大梁,人人都知道昔日的渭城知府、今日的西魏王崔谦益坠入悬崖的消息。人人都以为痛。锦春想,作为崔大哥忘年好友的清云大师应该也知情。
清云的确知情。此番,他就是劝慰锦春来的。清云打量了一下庵堂的环境,又道:“老衲我来了几天了。锦春姑娘,你该振作。”
锦春听了就凄笑。如何能振作?那是一条人命。这个世上她最爱的人不在了,她将苟延残喘至老,以后再不会有笑颜的。
“大师,难道你就不悲伤难过吗?”出家了,难道真的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了了吗?锦春忽想起,自己也是要出家的。如果出家意味着渐次将谦益忘了的话,那她宁愿带发修行。
清云就道了声喏:“想世间之事总有转机。”
“没有转机了,人死不能复生。”除非,谦益也像她这番,重生一回,可能吗?可若谦益能够重活,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