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芙蓉就道:“我又有了身孕了。算来,你姐夫也五十的人了,我不在他身边,他也收心了,到底年纪大了。你两个外甥他们也到了读书的年纪,府里有教书的先生,他们也不跟着我。说起来,我也想家了,到底要回来看看,顺便养胎。算起来,只有咱们渭城里长的酸梅和杏子好吃,比京城里卖的滋味好。”
“那我来张罗。”
“告诉你,我这次回去,一来拜祭父母,二来却也为你的婚事烦忧。你二十好几了,像你这般年纪,膝下子女都好几个了。如今咱们家富贵,可你却一个子嗣都没,这如何不叫我心忧呢?俗话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长姐如母,我的话你需听一听。”
石然就笑:“姐姐的话,我向来是不敢不听。”
“是么?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回去,除了替你张罗婚事,便是想见见那沈锦春。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竟然将我的弟弟迷的团团转。”
石然还是笑:“姐姐,想你见了就知道。”
柳芙蓉听了,鼻子里就哼了一声。虽然还未见锦春,但柳芙蓉已经先入为主,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还是个孤女,哪里能和自己的弟弟相互配?她回渭城,自然是想教训锦春一番。
柳氏兄妹的意思,锦春这厢是半点不知道。她打点了包袱,只是要去京城一趟,好歹也要见谦益一面,锦春要告诉他:从始至终,她的心里都是有他的。
锦春手里积攒了一些银子。但她知道,要见上谦益,只怕这些银子还不够。所以,锦春便找人卖了自己的十亩良田。就算损失了一半的好田,锦春也不觉得可惜。在她心里,谦益的安危大过一切。银子没了可再赚,然崔大哥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锦春是决计不能活下去的。
打点好了,锦春就叫来阮成,打算坐马车,连夜出发。香儿知道了,便说也要和锦春一起去。她说崔大人待她也有恩惠。
锦春就叹了叹,遂带上了香儿。这绣行四处的街坊邻居有知道锦春是崔大人结拜的兄妹的,见锦春这样重情谊,心里也很感动,又送了锦春一些银子。锦春深深谢过。
锦春早晚住在绣行,原来的那一处屋子已然空着。锦春不忍屋子荒废,便将那里挪给左右邻居做仓房用,也算回报他们对自己的照拂。
三人星夜出发,马不停蹄,五天五夜后到了京城。锦春顾不得疲惫,只是四处托人。无奈她人生地不熟,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打听到谦益被关押的地点。
终究是有一二热心人帮忙,谦益在京城的几个旧识,虽然畏惧钱太师的权势,但还是私下告知锦春:若是去水牢探望,得找吏部的侍郎于大人。但于大人是钱太师的亲信,如何能找得?幸而于大人手下有一文书,素来同情崔谦益,听说有人要见谦益,因瞒了侍郎,暗中为锦春筹谋,此事竟也进行的顺利。钱太师正陪着皇帝狩猎,于此事是一点不知。
锦春得知事情有望,心里固也激动。回到旅馆,锦春叫香儿不必再跟着,单叫阮成送她去水牢。她已经打点了水牢的头目,那头头见一个妇人探望,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也乐得弄点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头目通知崔谦益,有一位姓沈的姑娘来看完他,还问他高兴不高兴?
谦益听了,马上知道来的是何人。锦春!是她,一定是她!“来的姑娘可是叫沈锦春?”
那头目就笑了笑:“崔大人,平常见你一声不吭的,只是想求死。今天倒是难得开尊口啊!就是这个名字,她已经来了,你是见还是不见呢?”
反正这头目银子已经收了,数目还不少,今儿他心情不错。
谦益就沉默了。他的心里很激动。这千里迢迢的,锦春真的来看望他了!看来,她还是关心他的!那么,这就够了!
如今他身陷大牢,恩师不在,无人敢救。锦春有这份心意,已经令人感佩了!
“崔谦益崔大人,我这厢等着你的话儿呢!”那头目不耐烦了。此番他只想出去打酒吃。
“不见……小哥,烦你去和她说一声,我不想见她。请她回去吧!”谦益哽咽着。
“呦呵?我不明白了?我恩准她见你,人家姑娘也带了许多好吃的,又为了花了好多银子,你真的不见?”
谦益的心一颤。他知道,锦春能冲破重重关卡来见他,一定费了不少周折。他长叹一口气,闭着眼叹息:“不见。请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