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将道人送出虞山。
清风徐徐,花香阵阵。九月天气,是这般飒爽。
照水在小路遥望道人。
“回去吧,不必送了。”道人挥手。
照水点头。
待转身,更有成熟稻香气息扑鼻而来。那是先前他种下的,此时已经到了收获季节。虞山的红米,质量是最上乘的。
有山有水,有树有粮,这让照水觉得,十二年前随意选择的地方,竟是一生惬意之所。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可小隐也有小隐的妙处。大隐,需要大格局,大情怀。可归根结底,照水只想做个凡人。他不图什么青史留名,世代景仰,万人膜拜。
此生,只想和最爱的、最在乎的、最眷恋的人,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稻子成熟,自然要收割。
这虞山土质,既能种上好的红米,那以后要多多耕种。
他率领清岫等种田,当个实实在在的农夫。阿田呢,就带着红椹红玉等养蚕。你耕田来我养蚕,世俗人间,世俗夫妻。
得了云翦的秘方后,阿田谨遵秘方而行,不几天,几只观音蚕的个儿就长大很多,又肥又嫩,瞧着说不尽的喜爱。
照水已经和阿田成亲。
二人心意相通。他遵循了阿田的意见,办了一个简朴而又温馨的婚礼。婚姻幸福与否,并非外在的华美荣耀,而是内里的和谐恩爱。
既得之,当珍之。
紫兰也来了。她成亲了,和那汉子青柏。在阿田的同意下,紫兰将江心滩的屋舍田亩转让了,转让给了一个面善心慈的老掌柜。橘子无毒,如今江心滩人人喜吃,且家家户户也都种上了味甘汁甜的橘树。后经官府调询:传橘子有毒,不过是宣州一带,一个果园大户,为避免竞争,刻意传出的谣言。他家栽种了许多果树,因听说隔壁人家卖橘卖得好,心生嫉妒,便使出龌蹉手段,偷偷将橘子买了来,又买通人去衙门告状,谎称橘子有毒,肠胃不适,几乎就此毒死。害得那户人家含冤莫辩,只得砍了橘树,远走他乡,改经营别的生意。
如今真相大白。也是巧了,这老掌柜正是当年含冤的苦主。老掌柜很痛快,重操旧业,给了红玉很多银两。紫兰便想投奔阿田了,早就想去了。听说阿田生了一个女儿,心急如焚,只想去照顾。青柏完全听妻子的。
如此,虞山更热闹了。
照水热枕,看着阿田读完了紫兰寄来的书信,当即动手,领着男丁在虞山后侧,又加盖了屋子。那牛黄累得汗流浃背,就想偷点儿懒,找点话题胡扯胡扯,他擦了擦汗,咧着嘴儿笑:“将军,俺说你是世上最齐全的男子。”
照水停下木锯,微微笑道:“此话怎讲?”
“因为你既能文又能武。又能写文章又能当木工。上得朝堂,入得厨房。如今你就差女人的针线活不会,这天下三百六十行,俺看你不差什么了。”
牛黄耿直之人,不会拍马屁,但说出来的话,照水竟觉十分中听。
“嗯。你要跟我学,也能学得会。”
牛黄就露苦脸子。
“将军,俺除了买点死力气,其他都不行,你就不要笑俺啦!”
“既知道,那就赶紧干活!天黑之前,务必将这堵墙好生砌完!”
“哦。”牛黄不聊天了,喝了几口水,继续干活。
男人干活,女人就想法子,在厨房做出世上最好吃的饭食。
阿田要带孩子,这几个月里,她并不劳作,毕竟身体需要休养,这个急不得。一日三餐,自有红椹和红玉打理。那红玉本不擅炊事,但跟在红椹身后,又有那牛黄指引,已然会做不少菜了。
红玉也是个有趣的,叫牛黄捡一块木头,劈成若干小块,削成一般大小的形状,用毛笔将各色菜名一一写上,什么宫爆鸡丁,什么油焖茄子,什么盐水花生……今儿想吃什么,明儿想吃什么,只管吃早饭时来厨房看,一一报上,准保今天中午就能吃到称心如意的饭菜。
照水扩建了厨房。
原来厨房一间,现在厨房足足三间。宽敞、明亮、通风。
为了满足每日吃喝,厨房一角,堆了满满的蔬菜瓜果。人都有向贤向善之心。闻听虞山隐居住着当朝摄政王,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风筝,一传十,十传百,各处百姓蜂拥而来,都想在虞山附近定居。
照水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他命清岫去考察这些移居百姓的人品。
毕竟,虞山附近的村落,一直空着。虽然这几年,也有人从邙山折回故居居住,但人数不多。一个地方必须有人,有人才显繁荣昌盛。
人品不过的,清岫予以剔除。
但心照不宣的是,即便移民来了,他们也默契地远离虞山小院二里之外,像要刻意给照水阿田宁静静谧的生活。
紫兰一家的到来,更给照水阿田的生活增添了热闹。
两年未见,紫兰的两个弟弟,个子窜高了不少,人也结实许多,不似以前瘦弱。他们见了阿田,欣喜异常,一个一口姐姐地叫着,叫得阿田应不过来。
青柏有些拘谨。
他知道照水身份显赫,不同寻常。
来之前,他告诉紫兰:心里紧张,自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汉子,有啥资格和堂堂摄政王住在一起?命里福薄,承受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