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已然十分胆大。
若是别人,因害臊羞涩,不一定能说出。
但红椹性情憨直,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想说什么,也就说出来了。
轮到清岫一怔。
他是解过风月之事的,不是小白。
红椹这是在提醒他,敲打他。是啊,她跟着自己,许她什么好呢?名分?他们认识不长,但他已觉出红椹的浓浓情意。不忍辜负,也不想辜负。
如今他已残疾。经历一番龌蹉,与人世感悟自和以前不同,稳重许多,成熟许多。
其实,在他心中,对红椹不是无情。可以说,很有好感。他在红椹身上,看到几许阿田的影子。当然,阿田是阿田,红椹是红椹。他对阿田已经破灭幻想,回到最初朋友的状态。
但他喜欢阿田这样的女子,因而也就不能不喜欢红椹。
看着红椹红扑扑的脸,清岫想伸出左手,轻轻抚摸抚摸。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没了左臂。失去一只左手,是老天的惩罚,他心甘情愿地接受。
余生,还得红椹姑娘青睐喜欢,真是自己修也修不来的福分。为何不珍惜,为何不珍惜?一念牵动,清岫便用右手握住红椹的左手,低低说道:“红椹,我当然会给你名分。跟着我去云都,我娶你,当我的妻子。”
这声“妻子”彻底让红椹羞红了脸,脸上飞起两团红云。
“我想你当我的妻子……你可愿意?”
红椹只管害羞,却不点头答应,让清岫不安了,只得再问一句:“你可是……不愿意?可是……嫌弃我没了胳膊?”
说完,便现惆怅之色。
这些,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短暂的沉默。
红椹终于开了口。“我……自是愿意的。”
清岫方大大松口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阿田和红椹收拾完东西,随着照水和清岫登船离去。淼淼的江雾中,远远地,那三个失去了性情的男子依旧在耘田。丢魂散有利有弊。但恶人吞下了,却是利大于弊。
阿田的心头百转千回。
“对了,那个史进……以前邙山的山寨头子,现在我门下。”
史进?
阿田是记得的。多谢他相助,不然她真的被顾三猥亵了。
“他这是弃恶从善了,好事啊。”以前那邙山是个土匪窝,但阿田一直认为:史进和顾三不同。史进落草因有苦衷,顾三是本性使然。
“却是。他帮我办了许多事。”
这厢,清岫单手在船头摇橹。
虽一只手,但他一点儿也不费力。红椹也在船头,痴痴地看着江岸,看着飞翔而去的江鸥,听它们掠过身旁嘎嘎的鸣叫声。
红椹真的有点不舍。
小船飞驶直下,不出一昼夜工夫便到了云都郊外的一条河流上。
远眺城门,里面便是繁华的都城了。
清岫主动告诉照水和阿田:“我将红椹先接回我住的地方。”
红椹一听,脸又红了。她摇着头:“我还是跟着阿田姐姐好了。”究竟还没成亲,还没名分。她不想越了大礼。
清岫也就明白。
“红椹就和我一起吧。”
只是红椹这话一说出,也令阿田意识到了不妥。她不能再随照水回康王府了。即便是未婚妻,名分虽有,但到底没拜堂。
“照水,我不想住进康王府。”
看着岸上郁郁葱葱,想着以前的坎坷,阿田心有余悸。
“好。”
阿田一怔,照水回答的十分干脆。
“为何说好?”
“我不能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现下时局未稳,你住王府,反而不妙。”
阿田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找间安静的屋子。”
“好。”
照水告诉阿田:前几日,牛黄又找他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女子,名叫红玉。他二人似已拜堂成了亲,现在云都郊外一个叫燕子矶的地方种菜浇园。
这是意外之喜。
阿田十分高兴。“太好了。我早就看出他对红玉有意思,只是见她腼腆,不好说破。”
红玉从了良,得了良人,从此便得安逸了。
没错。牛黄得知阿田并且回虞山,却是在一个岛上。便和红玉商量,不如就在云都等候。云都繁华,开支也大,若搬去郊外,一来安静,二来也可省些开支。
他二人也就寻了一个空地,搭建茅房,黄昏时分,喝两杯清酒,天地为媒,简单拜了几拜,晚间洞房。与男女之事上,牛黄啥都不懂,都靠红玉引领。是夜,也是干菜烈火,不可尽说。
红玉是铁了心从良了。
牛黄一身好力气,让她满意。
更难得的是他的心,真的纯朴如黄金。
千金易得,良人难求。
只是,午夜梦回,心头偶尔飘过鹿辞的那张脸,还是叫红玉心痛。
阿田便道:“我和他们住着,也是一样。”
“好。”
其实,他上岛之前,已经一一嘱咐过牛黄了。红玉喜欢的了不得,嘴里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又见到我的好妹子了……说真的,我一直想着她,念着她。”
这份姐妹情义,起于偶然,但十分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