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里头说话,照水驻足在外,已然听见。
隔着竹门,他默默看着阿田。她的脸,委实毁的厉害。不,是令人惊心。她的脸,不是药物糜烂所致,而是被什么牲畜啃咬了,才变了这样。
照水心疼极了。
“阿田……”
这声呼唤温柔至极。红椹听了一动,阿田更是抬起眼眸,浑身颤了一颤。心有灵犀一点通。照水已然看见她了。而她,也明白照水待她的情意,半点没变。
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椹悄悄对阿田:“姐姐,我出去一下。我去看看菜田里的那三个人有没有在干活?”红椹就是没话找话。
她出去后。
屋子内,只剩下照水和阿田。
照水抚摸她的手,无限深情和疼惜:“阿田……”
是他不好,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太忙,忙到没时间上岛,阿田又怎会发生此等意外?“你的脸,可是被水中的鱼儿所伤?”照水轻问。
岛上无凶猛野兽,能伤阿田的,唯有水中的游鱼。
阿田不否认。
“是水中的江豚。我竟不知道,江豚也如此凶猛。”阿田轻叹一声。她想起了爷爷。爷爷已经死了,可照水还不知道。
照水抚摸她的脸。
“爷爷呢?”他没发现文邈的身影,觉得奇怪。文邈性情和善,他们很处得来。
阿田流下泪。“他死了,为了摘水中的紫云英,被水冲走了。是我的疏忽,我不知道爷爷并不会凫水。”
照水听了一惊,骤然大痛。
爷爷……竟然死了?从此这世上再无文邈?这让照水怎么承受得住?胸口一热,差点喷出血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以前。”
阿田缓缓告诉照水,在他离去后,岛上发生的所有事。
照水越发自责,越发痛惜。
“那顾绣蓉竟敢上岛?如此恶毒,如此居心叵测,我却还怜悯她,指望她能弃恶从善,我是大大错了!”
阿田不语。
“那鸾蟾,也非我的亲兄弟。此事,我也是才知道。”
“是么?”阿田并不感到多少奇怪。在第一眼看见鸾蟾,得知他是照水的庶出弟时,她就觉得,两人之间,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相差甚远,简直云泥之别。
不想果然如此。
“阿田,你的脸,我已经给你医治,务必恢复到以前。”
阿田眸子动了动。
照水似乎悟出什么,赶紧又补上:“不过,就一直保持这样,也没有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无论阿田变作什么模样,在照水眼里,除了最美,还是最美。
阿田笑了笑。
这是她自毁容以后,绽放的第一个笑容。
“那我惭愧了。你是美男子,我却是个丑女。和你站在一起,不相配的。”此话,一直萦绕心中,是以自怨自艾的痛苦语气说出的。
可现在,这语气却是轻松的。
照水听出了一点诙谐,立马说道:“如何不配?谁说你是丑女?你嫁的人是我,我说你美,你就美。”他将阿田轻轻拥入怀中,百般安抚。
阿田也就没甚障碍了。
照水暗暗发誓:不管阿田怎生想,她的脸,还需好生治疗。她不重视是一说,可自己若总是视若无睹,却也不好。
她的脸,该能治好的。
晌午时分,照水来到骆燊落水的方向,深深拜了又拜。
文邈既死,那么小岛也不宜再呆了。
清岫也提醒红椹,将一概衣物收拾收拾,随他去云都。云都?那是个什么地方,有多么繁华,渔家女红椹并不知晓。
以前,她遵循文邈的命令,驾驶小船送客登岸,也在岸边停留,但时间不长。所去的地方也不过小镇荒村。
红椹对云都却是好奇。
好奇中,又夹带自卑。
见红椹愣愣的,清岫便问:“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红椹忙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是不愿意,清岫哥,是我……我担心到了云都,我这一副又土又难看的相貌,会惹人讨厌呢。”
“那不会。”
“怎么不会?”
“你不丑啊,为何有这样担心?”
“谁说的?”
“我说的呀。”
“你说了不算。”
“如何不算?”清岫奇怪了,跟在红椹身后,去了菜地里。
他们四人决定离开小岛,可还有服下丢魂散的三个鸾蟾以前的小厮。此番,他们早成了鸾蟾的弃子。如何安排此三人?
清岫询问照水。
“很简单,就让他们留在岛上。岛上有庄稼种子,有土地有菜田,饿不死人。”
“也好。”
红椹舍不得这些肥嫩的小菜,大部分是她亲手种下。她想去云都,但又不想。如此纠结矛盾,不过是她想知道,自己在清岫心中究竟是何等地位。
“别摘了。云都到处都有。”
清岫单手接过红椹手里的竹筐。
红椹低了头,闷闷地:“我……我跟你去云都,是什么身份呢?比如阿田,她是照水将军的未婚妻,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