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大大一愣。
瞬间,脸就红了。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身在嫣红院,看惯了风月,遇事只是老道圆滑,红玉许久不知害羞为何物了。就算和鹿辞行房,她也只是百般讨好他,却忘了羞耻和矜持。
牛黄一愣。但已然豁出去了,话说出去,便是覆水难收。
何况,牛黄也不想收回去。
“只要你不念着那姓鹿的公子,我养你啊!”
此话,他又说了第二遍。
红玉想哭,却又想笑。可她决定什么都不说,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牛黄,瞅的牛黄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俺……俺让你笑话了?俺是实诚人。俺知道,俺配不上你,但俺的心实实在在地有你。俺也不知道怎地了,自打见了你后,魂儿就一日日地丢了。夜里,总是想你。不不,就算是大白天儿,俺也想你,想你想的啥都干不成。红玉,那嫣红院倒了,大概……大概你和那鹿公子也分了吗?”
这是牛黄的揣测。
若那鹿公子心里有红玉,这会儿早将她带走了,又岂会让她一个人在郊外的河边孤魂一样地走来走去?可见,她就是和鹿公子分了。
但到底是不是,牛黄还想从红玉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红玉不得不说话了。
要不,牛黄误会了,心里失望了,掉头就要走的。
“你养我?拿什么养我?”她挺直了胸脯,捋了捋头发,挑衅般地看着他,心头却又滚过万种柔情,“你自己都养不活,还说养我?”
牛黄虽然局促,虽不大聪明,但到底是条热血汉子。
这个当口,红玉的意思不是再明显不过了么?还等什么?若她还想着那鹿公子,又岂会说出非叫他回答不可的话?
他朝前一步,手有点哆嗦,但还是摸了一把红玉的脸。“俺养得活自己。俺会捉鱼摸虾,这你知道。俺还会打更,俺当过更夫。俺……也会种田抡锄头。俺还跟过阿田种过菜,打理池塘,嫁接果子树。俺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你跟着俺,只会享福,不会受半点苦。”
红玉咬着唇,眼睛有点湿。
欲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这有情郎虽然相貌粗鄙,笨手笨脚,但对自己却是实心实意。红玉啊红玉,反正你也不讨厌他,有时瞅着还挺可爱,不如……不如就试试和他处处,兴许也就喜欢上了呢?
天下的事儿都是说不定的。
“是吗?那我放心了。我是懒女子,不会营生,连饭都做不好,你可做好准备。不要几天下来,厌倦了,分了心,又想撵我走了。”
牛黄喜的嘴儿都快咧到颈脖根了。
他想了想,又将红玉的一只手儿掩在自己咚咚直跳的胸口:“你摸摸俺的心,可实不实?俺不会说漂亮话,更不会哄女人,但俺的心,真的有你。”
红玉就笑了。本来还狼狈憔悴的脸,一霎时变得娇艳无比。
她圈住牛黄的颈脖,撅着嘴,“啪”地一声,在牛黄的脸颊印上一个吻。
牛黄就傻了,彻底傻了。
从小到大,他哪受过这个?最出格的,便是以前那絮娘威胁他,按住他的手,捏了一把她的胸,如是而已。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吻。
“你,你咋不动了?”
见牛黄呆若木鸡,红玉反倒不放心了,摇了摇他的胳膊。
关键时刻,牛黄并不傻。
他回悟过来,反手圈住红玉的细腰,也轻轻吻了一下红玉的额头。这个吻很笨拙,也很温暖,充满了感情。红玉伏在牛黄健硕的怀中,哭了。
鹿辞没拿她当人。但牛黄拿她当宝。
鹿辞虽贵为皇子,但视她如粪土。牛黄却是将她捧上了天。
她本是农家女,身上质朴踏实的一面,并没在灯红酒路中丢弃。“牛黄,俺跟你过日子。你去哪里,俺就跟着去哪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板凳抱着走。”
红玉已然下定决心。
牛黄更加喜了。“真的?你……你要嫁给俺,可真想好了?”
“那还有假?不过,俺得回老家一趟,给俺父母上上坟。”红玉的父母死在半路,没有棺木,随便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她跟了鹿辞后,遣人将父母的尸骨收敛了在棺木,送回老乡安葬。
父母死了好几年了,红玉想拜祭拜祭,烧柱香,说说心里话。走了这么一大圈子的歧路,她终于走回了正轨。洗掉胭脂水粉,粗茶淡饭地过日子。
牛黄自然说好。
“红玉,俺还得去一趟康王府。你不知,那云景逸将军,以前当过和尚的,俺也叫他照水将军,是我妹子阿田的相好。不,也不是相好,他二人订过终身,彼此就是夫妻,只没举行婚礼。阿田在一个岛上,将军不知,还以为她人在虞山。俺担心他寻不着,再错过了,必赶紧告诉他,好让他们互通消息。”
红玉听得呆住了。
阿田瞒得好严实,竟是一字未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