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田要找红玉借银子,可恨牛黄只能拿出一点零头。他想着,阿田是急急忙忙地去的,手无长物,莫如自己备一点鱼虾,也算礼物。想红玉看见了,心里该喜欢,手一松,就爽快借了。
他当然低估了红玉待阿田的情意。
其实,牛黄可以不去。但他一个大老粗,莫名其妙地就想去见一见红玉。在他眼里,红玉姑娘虽然沦落风尘,但说话儿风趣,招他喜欢。
话说,紫兰正欲对着照水说出证人叶阿田的名字,就听外面有嚎哭之声。这声音,像足了紫兰的娘亲。紫兰着急,只恨不能出去一瞧。
江心滩当然不是县级府衙。
云都府尹将一处废弃的游徼权当临时审讯的衙门。他带来的官差,手执衙棍,各自站在一边,也是威武凛凛。
游徼外面哭泣的,却是昏厥醒来的紫兰娘,一起哭的还有紫兰的弟弟。
紫兰就哀求照水:“大人,民女真的是冤枉的!”
照水生了恻隐之心。他叫人将紫兰娘和弟弟带进来。
母子四人团团抱住,放声大哭。
照水看着一个粗壮结实的年轻女子,哭泣的那般伤心,心里动容。这不是假哭。
照水想:如她家真的养猪,定有猪圈。就算提前得知消息,将猪圈填埋了,也会留下痕迹。再则,若她家一直养猪,家中生计不会如此落魄,定能小康度日。可他发现紫兰的两个弟弟,衣衫破旧,满脸菜色,可见营养不良。那年长的妇人,更是形容憔悴,一脸愁容。
那赖氏夫妇,容貌虽丑陋,但却穿的体面,满面油光。
照水就询问赖石头:“你们既不养猪,那这二十余载,靠何营生?”
照水如此问,那府尹便也接着问:“是啊,你们靠什么营生?”府尹看过赖石头家的院子。院子气派。青砖黑瓦,屋内的家具,也都是好的。不同于黑风村别的人家。
这一问,就将赖石头问住了。
照水却对着府尹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命人将赖香花带去另一间房,他要将夫妇二人分开问话。若口径一致,那且算了。若口径不一致,恐真正的事主便是他们。
府尹会意。
照水低调,前来江心滩,只嘱咐府尹,万不可当人唤他“王爷”,他不想吓了人。所以,跟着府尹办差的随从、看热闹的群众、包括紫兰和赖氏夫妇,都不知晓照水的真正身份。
赖香花急了。
她赖在地上,不肯走。非但如此,她还抬着一只胳膊,侧着手掌,波浪一样地一掀一掀的。她是在提醒赖石头:不养猪,就说养的鱼儿。
可赖石头错会了意思。
赖香花被拽走后,照水又问了一句。
他便低着头道:“这二十数载,小人一直养鸟为生。”
“养鸟?”照水皱着眉头,“养的什么鸟?”
“这……”赖石头一时口结,骨碌着眼睛,想了又想,“养的鹌鹑。鹌鹑下蛋了,小人就四处卖鹌鹑蛋。”
此言一出,在外围观的人听了,忍不住就笑。更有胆大的,干脆哈哈哈地笑。
这些人也有意思。他们不愿替紫兰作证,听了赖石头说谎,也并不戳破。但几声刺耳的笑声,已经说明一切。
照水更是胸有成竹。
府尹也意识到,大抵真冤枉了这个叫紫兰的女子。见她娘腿脚不大利索,便命人搬了张凳子叫她坐着,态度也和蔼了几分。
紫兰娘赶紧磕头,千恩万恩地谢了。
一时,赖石头带下去了,赖香花带上。
府尹又将同样的问题问了一遍。
“二位大人,民妇一直靠养鱼为生。”
府尹笑了一笑。
照水也微微点头。
“且将赖石头再带上。”
对此案,照水心里已有了底细。不过,此案非同小可,到底出了几桩人命。在江心滩,不宜了解此案。必须将一干嫌疑人带至云都,开堂公审。那几家丧主,也一应出堂旁听。
程序不能改。
赖石头就和赖香花面面相觑,彼此低语了几句,各自面如土色。想彼此埋怨,但又不敢露出一点怨容。
照水走到紫兰面前,温言:“姑娘,想你也知道,云都的病猪肉吃死了人。赖氏夫妇既指出你为凶主,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必须去云都。这也是为自己辩白的好机会。你的家人,我会委托里长代为照顾。”
此言一出,在赖石头和赖香花耳中,已然就是偏袒了。
紫兰听出了照水话里的缓解。低头一想,也就同意了。“娘,别担心女儿。女儿问心无愧,清白做人,二位大人一定会为女儿做主的!”
赖氏夫妇恐慌起来了。
府尹一声令下,囚车开来了。
紫兰面色从容,赖氏夫妇却是哭嚷着,拧着身子,扭着脸儿,怎么也不肯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