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玺宴就张口,顽皮地笑:“景逸哥哥,你们都吃素,我偏偏要吃肉。”
照水就叹:“在宫里,你就不吃肉,鱼也不吃。怎么今天到我家,口味就变了?”
玺宴就嘿嘿笑儿:“你不是常说,豆腐也是肉吗?我要吃的,只是豆腐呀。”
他如此一说,阿田倒觉得慎重了。“那么,还是我来下厨吧。”
照水不忍阿田受累,便握着玺宴的手,说道:“入乡随俗,你不如跟着主人随意吃点吧。”
“哎呀,景逸哥哥,我就想尝一尝阿田的厨艺,你就这样推三阻四?我还敢来你府上吗?原本,我是不想的。可谁叫你一路上竟夸阿田,说她手艺如何如何,两只豆腐也能做出十八盘菜肴来。这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嘛!到底豆腐都怎么做,怎么吃,我就想亲眼看一看!”
“你若想吃,宫里的御厨也不是不能做!”
玺宴就噘嘴儿了。“那宫里的厨子,说出来名头大,可实则都是空心萝卜,肚里没货。我是吃都你腻了。尤其东宫的厨子,那每日做的菜肴是惨不忍睹。唉……”玺宴还应景地叹了气,转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儿,“要不,我能日日以果子充饥?可怜我母后薨了,若她还在,定不忍看我这般受苦哇……”
这就只差流下眼泪了。
阿田本就心慈,这下更不忍了,因就对照水道:“豆腐我本就会做,既有现成的食材,我不过打个下手,很快的。”
阿田灵活地转过身去,进房内找了一件蓝底印花的围裙系在了腰间。这令照水恍惚,好似回到了虞山,他们正在那间低矮的小厨房内忙活,一个上灶,一个烧火,时不时地聊天儿,配合的两相得宜。
若……一直在那,想必他和阿田定然过得更为安逸吧?
可是,莫名地,他却又觉得,那件碎花的粗布围裙,不该出现在梓桐苑,不该系在阿田的身上。阿田该穿别的。他已经命清岫送来了衣料。另有几件成衣正在定制。她的人生,就如同他一样,该有别的收鞘。
可究竟这番的收鞘,到底好不好,照水一时也说不上。
毕竟,生活的转向已变。
他已不可能回到从前。父亲薨了。他必须担负起该担负的责任。
逃避了十余年,终究逃避不了。
那么,踯躅在虞山的光阴,就此算是浪费?
不,不是。照水很坚决地否定。
那是困于幽顿中的自省,是另一种形式的奋发激励。
或者说,他怀念当和尚的日子。
阿田看着照水微微失神,反疑惑了:“你是不高兴了?”
照水微微一叹,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愿你高兴。既太子殿下喜欢吃,那你就做吧。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厨房,给你打下手儿。”
他要捋起袖子。那玺宴也嚷着要去。
“不不。不用。这里是王府,不是虞山,你需注重身份。”阿田慌忙阻拦。
若在虞山,照水如此热情,她只会更加高兴。
“为何不行?”
阿田黯然:“你不当和尚了。我若还差遣你,真成了不知好歹的人了。”
“无妨。”
“不!你听我的。你陪太子殿下玩吧。几样豆腐小菜,做起来很快的。不忙。”她闪过身子,不待照水回话,已经走掉了。
照水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的怅然。
“景逸哥哥,你看,那边好多蚂蚁……”玺宴弯着腰,也逼着照水弯腰,看着一簇花丛下的蚂蚁窝。“这肥肥白白的,是白蚁吗?她专管生孩子,什么都不干?”
玺宴睁着天真的眼睛,询问。
照水的心还在阿田身上,听了心不在焉:“是呀。蚂蚁和人一样,也有很多分工,也有生老病死。”
“生老病死?那它们能活多久?”
玺宴打破砂锅问到底。
照水就拉他的手:“走。进屋去吧。你不是要看我练习的沐家书法吗?我给你瞧瞧。”
“嗯。”
话说阿田进了厨房,洗了手,看着水盆里摆放的嫩白豆腐,心里就爱上了,就对着管理厨房的两个媳妇说明了来意。“二位嫂子,今天这餐我来做。”
这两个年轻媳妇,就是给阿田做一日三餐的。再往里说呢,她们都和那两个老嬷嬷沾亲带故,丈夫也都在府里当差。听了阿田这样一说,两个媳妇就满脸堆笑:“姑娘折煞我们了。我们是将军拨了来伺候姑娘的,怎好笼着袖子啥事儿不管,只管在旁边看热闹,真成了什么人了?”
这俩媳妇人不坏,做饭也来得,唯一一桩,就是嘴碎。
她们知道,这阿田姑娘虽身份低微,但得罪不得。心里有些瞧不上,面儿上也是不敢怠慢。
“二位姐姐,今天事有不同。”
“姑娘,怎地个不同?”
“我想做顿豆腐宴。”
“豆腐?我们也会呀,你是要煎呢还是煮?还是做豆腐丸子?”
“我知道二位姐姐是巧手儿。但我答应了将军,这顿饭我来做。”
两个媳妇就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笑问:“姑娘,全是豆腐,将军吃了不腻味么?”
康王府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