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照水袭了爵,满府就该称他一声王爷。
但照水不让。他还是觉得,就如在边关一样,称他一声“将军”,听得自在自然。
“不腻味的。豆腐是好东西。便宜又有营养。以前我在虞山,顿顿吃。每日能有豆腐吃,很不错的了。”
阿田真诚,一时就泄露了心意。
这听得两个媳妇诧异,且还想笑。豆腐,在王府,那是极寻常的吃食。下人们都不稀罕。可如今这阿田姑娘口口声声却拿豆腐当宝贝,可见果是小地方出来的。
“好。姑娘都系上围裙了,我们还站着干什么?且就让姑娘您大显身手。”俩个媳妇就手拉手儿,去厨房后头清洗猪肺了。
猪肺难洗,得用嘴吹,不停地吹。吹个三成熟,再往大锅里煮。
两个嬷嬷上了年纪,爱喝猪肺汤。时不时的,这俩媳妇就给她们吹肚肺。
厨房里有十块豆腐。阿田都想好了。
炸豆腐白菜丸子、小葱拌豆腐、豆腐皮包子、豆腐羹、豆腐花、红烧老豆腐、豆腐炒萝卜……满满当当十样菜,齐了。
王府的调料好。
阿田吃了一口豆腐丸子,嫩,鲜,香。好吃是好吃。可她总觉得,和在虞山比起,似乎少了什么。
她喝了口水,捶了一下腰。
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果然,有一双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捶了一下。
阿田心一热,她知道是谁。
因为打小儿干活,她就落下个肩背酸痛的毛病。之前在虞山,她干活累了,就自己捶捶,缓解缓解。后来,和照水有了既行之事。她一觉得酸痛,照水体贴,主动过来帮与。
“不酸了。”
阿田转过身。
厨房就他二人。照水便握住她的手:“累不累?”
阿田摇了摇头:“和在虞山比起,这些活儿太轻松了。”
她说的是实话。
照水摸着她手心里的茧子:“什么时候,这些茧子能消了就好了。你一直都很苦。以后,就不必吃苦了。”
阿田就笑了笑。
可是,有一句话,她还是想问。不然,憋在心里,发慌。
她的声音低低的:“照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照水看着长桌上摆满的豆腐菜,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如果……如果……”阿田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
照水见阿田脸上有一粒菜屑,伸手替她捡了。
“好,那我说了。”阿田深呼一口气,“如果没有那件事,你……你可还会带我来你府上?”
照水一愣。
他当然明白,阿田说的是什么。
是呀,如果不是鸾蟾作恶,阿田没有中了情药,他与她并无肌肤之亲,那么,他可会这样义无反顾地带着她离开虞山,搬进自己的王府?
会吗?
他微微皱了眉头。
便是这迟疑,让阿田心酸了。
她便苦笑:“你还是不会的,是么?”
照水想了想,细声安慰:“此事既成事实,你就不要再从头想了。就比如我,如今也不能回头继续当和尚,过诵经念佛的日子,那便就往前看吧。在我看来,这世上许多事,都是殊途同归。”
他这话,细究起来,其实深奥,且还掺杂了佛理。
可阿田只是粗读诗书,一时还不能明白。听了这话,她还惊愕:“什么叫……殊途同归?这是什么意思?”
照水就想解释,脸上笑了一笑。
便是这笑容,让阿田发窘。
她低了头,红了脸,后退几步,将围裙卸下:“我知道,和你比起,我还是个白丁。但你也不要小瞧了我。你这里既有书,我定日日翻读。以后,定要学得一手好字,定要写得一手好文章。”
阿田咬着唇。
照水就轻拍了拍手。“好。我知道你一定行的。从来,我都没看扁你。在我眼里,你就是珍珠,只是被灰尘遮盖住了。”
“你也休要夸我。究竟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阿田又将头抬起了。照水如此说,是为宽她心。可是,方才他并没回答她。那么这个疑问依旧存在。
得不到肯定的答复,阿田又将头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