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岫便过来了。
他一脸的哀伤。当日,老康王执意要去边关,清岫是知晓的。
他明白康王心系照水,不管怎地,到底是要去。
清岫便也恳请一起跟着去,但云翼却又摇头拒绝,叫他依旧留在府中,监管鸾蟾的举动。
万万想不到,这就成了诀别。清岫是真心地痛哭,若不是云翼收留,他哪得这般安逸的日子?他见二人实在拉扯的不像话,只得起身,走了过去:“待会,照水就要回了,咱们需迎接王爷的灵柩,哭丧摔灵。你二人到底有何仇怨,定要在今日发作?”
老管家也过来劝阻。
那鸾蟾素日是个人来疯,见人人都来劝阻他,越发癫狂。“怎地?这泼妇拉扯我,没个廉耻,你们不拦住她,反而压着我?是不是,照水袭了爵位,我成了个外放的,在这府里越发没了体面,我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狗眼看人低,一个个骑到我头上,好递照水那秃驴一个投名状是不是?”
“二爷,表小姐老奴们也一并拦着。今日是老王爷的丧日,就算有天大的龌龊,也等过了丧期才是啊。”老管家说着说着又呜咽哭出了声。
众家人想着老王爷虽然暴烈,但对下人们却也不乏温情,也都跟着哭出了声儿。
那绣蓉就骂:“你们休要拦着我,鸾蟾这是要去买砒霜,好掺和在酒水里,给景逸下毒呢?这难道不是天大的事?”
清岫和老管家一听,脸面一下变了。
鸾蟾就哈哈冷笑:“你们听听,这泼妇仗着我爹的宠爱,嘴里吐出来的话,是越发的不堪了!下毒?好好儿的,我给照水下毒作甚?当着这府里这么多双眼睛,我是挖个坑给自己跳?”
鸾蟾愚蠢,可有时头脑也机灵。
绣蓉更火了。“明明你就说了,作甚不承认?”
“是你诬陷的我。你这恶婆娘,如今我爹爹也不在了,趁早,你给我滚蛋,卷起你打的包袱,离我家有多远滚多远!”
既然绣蓉没有了利用价值,鸾蟾当然恨不得一脚踢开她。
“笑话!你算老几?我舅舅说过,这王府就是我的家,我若想呆,便就能呆一辈子!再者说了,袭爵的是景逸,又不是你这个庶出子。要走要留的,自当景逸说了算!不过,以我表哥的菩萨心肠,他哪里会赶我?”
老管家就叹息,却不知说什么好。
忽听门外守着的小厮头目,进门跪报:“小王爷回了!”
大门打开。
照水走在前头,神情哀戚。他的身后,抬着的便是老王爷的棺椁。众家人一见棺椁,纷纷跪下,又是嚎哭山响。
清岫一路跪来,抚摸棺椁,一面大恸。
那绣蓉见了照水,又封了爵,又打了胜仗,心里喜欢的和什么似的,但因丧事为大,不敢挂半分笑颜于脸,便泪眼汪汪地磕头,对着照水啜泣:“表哥,可怜我舅舅就这样薨了?我这心里头堵得慌,想起舅舅素日的好处,我……我便恨不得一头撞死,好给舅舅殉葬……”
绣蓉真的要以头撞墙,亏得双喜拉住她。
她这番表演虽让照水别扭,但念及她也算爹爹抚养一场,虽舅甥之名,实则父女情分,此情却也可感,因就轻声道:“你不用死,好好活着,我爹爹会更高兴。”
“表哥……”绣蓉又是一声呜咽,只欲苦昏在照水怀里。
那鸾蟾见了照水,撇开众人,放声冷笑,站在院子中央:“照水,爹爹是为救你而死。你若真的孝顺,就该以死谢罪!”
他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把长剑,“当”地一声,长剑掉落在地。“照水,拿着这剑,速速戮了脖子。我将你和爹爹一同葬了,黄泉地下,你们化干戈为玉帛,做生生世世的好爹爹好儿子,你看如何?”
他就是胡搅蛮缠,逼照水自杀。
众家人呆呆看着鸾蟾,也呆呆看着照水。
照水沉默了一会,就从地上捡起长剑,日光之下,寒光闪闪。“好锋利的剑!”
“废话少说,有种你就去死!”
“我为什么要死?就为你的疯话?”照水忽将此剑调转剑锋,对准了鸾蟾的肩颈。“我是新任的王爷,眼下边关大捷,十三州也尽数收回。云国百废待兴,许多事等着我做。我一向忍你很久。你若愤懑不平,大可搬出去自立门户,休要在此鼓动叫嚷。我不是爹爹,我不会什么纵着你。”
照水的话,沉稳有力,有四两拨千斤之势。
此时,院内鸦雀无声。
鸾蟾怔怔。他当然不服,张着口想反驳,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但不说话,就证明他露怯。因此就强撑哭嚷:“照水,你不就是命好,托生在大娘的肚子里么?所以,事事都欺负我是小老婆生的?你将我赶出去,只怕你的名声也臭了。如此不容庶弟,配当王爷么?”
“我配不配当王爷,轮不到你说。休要拿什么名誉压制我。你这么大了,早该自立门户了。”
“你……你……爹爹尸骨未寒,你就急吼吼地要赶着我走,居心何在,天理何在?我,我要进宫面圣,请皇上为我做主!”
鸾蟾这泼皮无赖,自打跟了鹿辞,确实也练就了几分城府。
老管家为着王府声誉,就下跪对着照水:“小王爷,还是等老王爷入土为安了再理论吧……这兄弟内斗,传出去名声的确不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