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错了吗?真的对于这场火灾那么责无旁贷吗?”王主任看着火场中的混乱,脑子一阵轰鸣,耳畔尽是火的咆哮、兵团人嘶哑的指挥、人来人往的凌乱的脚步声。
这种混沌被一个孩子的哭声打断,循声望去——竟然是火场前,一个孩子依偎在一位老人的怀里。
老人脸上也同样沾着灰尘,她浑浊的眼球看着扑灭了又起来的火,有点焦灼;孩子似乎不懂得这种焦灼,就拽着老人的衣角:“我要爸爸——”孩子身体因害怕而不住颤抖,这本是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
老人咬着嘴唇,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眼神却死死盯着那片将要吞噬他们家园的烈焰,不得不哄着孩子说:“爸爸,在打火怪呢,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这个场景深深刺痛了王主任的心。
不得不承认,正是他所推动的“沙漠旅游——篝火晚会”造成的祸根,对此,他是有债的。
他企划中游客们围着篝火欢声笑语的想象,跟眼前火场吞噬着草格子与梭梭林的炼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自己,破坏了别人的家园和生活。
想到,这些本来生活在沙窝子旁的人,本来就生活得不容易,他就羞愧难当。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些勇敢的人在拯救自己的家园: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高科技装备,甚至没有像样的防护服。一位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汉,正用铁锹奋力拍打一处复燃的草格子边缘,火星溅到他的裤腿上,烫出几个小洞,他却浑然不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脸被熏得黢黑,咬着牙抬着一桶又一桶的水,来回于火线和海子之中。
“水!快!这边!”人们在他跟前来来回回,他就那般,呆呆地看着,好几次想问:“我能做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突然,一个抬水的妇女脚下一滑,沉重的塑料水桶脱手。“砰——”的一下子,砸在沙地上。浑浊的水瞬间渗入滚烫的沙土,甚至在她脸上冲刷出泥沟。
这位妇女几次想忍着疼痛爬起来,然而徒劳,黝黑的手甚至在地上画出几道痕迹。
妇女懊恼又绝望的叹息,冲击着此刻王主任的耳膜。
心底有个声音在问自己,“妇孺老少尚且如此,我堂堂男儿,应该做什么?”
王主任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个歪倒在沙地上、空空如也的塑料水桶,一种愧疚感几乎让他窒息:那个滑倒的妇女,那个抬水的少年,那个哄孩子的老人,那个拍火的老兵……他们本不该承受这一切!无地自容和一种近乎赎罪般冲动的热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顾虑。
“我来!”
王主任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他几步冲到那个滑倒的妇女身边,同时一把扯掉勒得他几乎窒息的领带,连同西装外套,拍在沙地上,在妇女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抓起了那个空荡荡的塑料水桶。
“大姐,我去打水!海子在哪边?”
王主任的声音嘶哑且急切。
妇女愣了一下,随即指向一个方向:“那…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