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吹过,扬起姜宁的发丝,也带起她的衣袍,有些事情便如这阵风不是她一人之力所能左右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布料价格如此破天荒,已经是有些征兆了,也难怪有人将父亲安在了布政司都事的位置,想来是等着找个顶包袱的人呢。
父亲在这行摸爬打滚这许多年,明明是对这些迹象该多些警觉的,想来是被一时的喜讯冲昏了脑子吧!
加之他以许久不打理铺子的事儿,同母亲又无话可说,这才没有留意到当下时局。
要到桑蚕成丝,棉麻成布,恐还得过个大半年,若是到了下半年,这布料行情还是如此,怕是他们进得起货,百姓们也穿不起衣衫了,到那时候,边境还能如此安定祥和吗?
看着街边买烧饼的牛婶,老实巴交唬不了人的瞎子王半仙,还有门口打瞌睡的等着给人赶车的刘二……
她想,有些事情总该要试一试的。
她将账本还给马明远:“今日便先看到这儿吧,晚些时候你同各位铺子里头的管事通个气,让各位明日到我府上来一趟。”
见姜宁闷闷不乐的走在前头,阿辛摇晃着小手捉住她的手:“娘亲怎么了,您不高兴吗?难不成是方才小二买的果子不好吃?”
可谢承衍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牵起姜宁的手:“娘子放心,便是天塌下来了,为夫也能替你顶着。”
这话听得姜宁只想翻白眼,若是这个世界是靠脸吃饭的,他这话或许还行得通,可若真是打起仗来,他这样细皮嫩脸的,首先便是人家要荼毒的对象。
行经红乐坊门前,见那儿又恢复了往日的辉煌。
门外依旧车水马龙、门内依旧流水飘香,只是她的好友,永远不会出现在里头了!
可今日的乐坊有些不同寻常,不进脂粉,倒往里头倒腾着一箱箱黑乎乎的东西。
一旁那辆掩着的马车内,透过纱帘伸出来一只手,指点着众人将东西从容不迫的抬进乐坊。
看那手的样子,马车内坐的应该是个年少公子,一旁的下人们对他跪着回话,想来此人地位不低。
姜宁同马车擦身而过时,若是姜宁嗅觉没有出现问题的话,那些箱子里似乎有一丝火药的气息,难不成,这幕后之人知道了些什么?
她特意放缓了脚步,想看看马车里坐的究竟是什么人,恰巧风卷起帘子,姜宁和那人一双瑞凤眼对上。
她忽然觉得,这眼睛无比熟悉,可她也确定,自己从不认识眼角带了一处小红疤的男子。
不过是短短片刻,姜宁只觉得那人眼中透着彻骨寒意,他五官生得精细,好看得不像男子,倒多了几分邪魅。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宁,看见这人竟然心底生畏,这种恐惧不是来源于以往的压迫感。
而是来自未知,她从未见过世上还有这样一种人,他可以不带感情、甚至像是没有呼吸,没有生命,就好像一朵暗夜里的食人花。
无论是谁靠近他,都会被其腐蚀。
这人怕是在冰雪里冻了十年的人偶,唯有眼角那处疤痕,成了他混身上下唯一灵动的地方。
她迅速垂下眼睑,离那马车远了几步。
摸着手心里的冷汗,姜宁不知自己是不是魔愣了,居然又闻见一股柏木香气。
看着那些装火药的木箱子,她本能的想起那个神神秘秘的肖先生。
若真是两国交兵,这些火药也许才是主导战争胜败的关键,为何红乐坊的人要囤积火药,这幕后之人若真是肖道全的话,他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
见那辆马车从巷子进去,想是进了乐坊侧门,姜宁想起当初张义画的乐坊图,她确定那儿只有那一条道,她正要跟上去,便被人拦在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