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来,可不是要同他说这些的,她相信姜晋也不是为了听这些话。
“如果无其他的事儿,女儿便出去了,若是让谢家的人知道,今日回门我同父亲便吵得不可开交,恐怕往后咱们家的丝绸运输要走水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何尝听不出来,这个如今翅膀比老鹰还硬的女儿是在威胁他。
看着女儿那雍容华贵的背影,姜晋冷冷说道:“可别忘了,你母亲如今还在这个家里头,你真眼睁睁看着这个家败落的话,你母亲往后恐怕也没什么活路。”
他竟然还配和自己提起母亲,姜宁越发觉得恶心。
她回身狠狠看着他:“若不是为了母亲,你以为我愿意给你留下这破船三分钉吗?哪怕那封送往贝恩王府上的信件稍稍添上一句话,说是你儿子逼迫何家二小姐下嫁,那咱们姜家,可等着满门覆灭吧!”
“果真是你。”姜晋不可置信,但又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切。
她笑道:“自然是我,要怪你也只能怪你那好儿子姜云信太过大胆,连何家的主意也敢打,否则,姜家也不可能这么快便成了这番光景。”
姜晋似是被气急了,他弯下腰狠狠敲着桌子:“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姜宁一挥袖袍,也将手边小案上的桌子拍得震天响。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和母亲已被逼到绝境了,你和祖母不管不顾,纵容汪云春时时想要我们姐弟、母子性命,对我而言,当日母亲那副一只脚进了鬼门关的样子,便已是最可怕的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姜晋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如今成了这样,都是被逼出来的。
是他过去几十年糊涂了,过于偏心,过于自私,甚至过于狠毒,才落到今天女儿向他下檄文的地步。
姜宁走进些接着说道:“事情到了当日那地步,我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你们既不要我们活着,那大不了便整个姜家同我一起陪葬好了!”
姜晋只觉得一向聪慧高洁的女儿,今日就像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无比可怕,却也无比强大,他后退几步,险些被脚下的碎瓷片绊倒在地。
好在姜宁及时伸出手扶住了他:“父亲可要保重身子,毕竟姜家虽是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可你却还没看见它奄奄一息那一日呢!”
她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要他一手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他甩开女儿的手:“你未免太过猖狂了些,你以为姜家怎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吗?”
姜宁拾起地上那个碎了一角,但还勉强能盛茶水的杯子,倒了一杯半凉的茶放到姜晋身前,淡淡说道。
“起码现在,还是我想如何便能如何的,父亲今日叫我来这少有人至的书房,不就是因着眼前的困境,自己没了办法,想看看我能如何吗?”
姜晋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真的很想任由姜宁消失在书房之中,可是比起自尊心,更重要的是朝堂之上得人跪拜的权势。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怎能又回到从前那样一无所有的日子。
姜宁之所以今日敢同他说这样的话,也是料定了的,一个为了权势,连自己受宠的、不受宠的两个女儿都能出卖的人,能有多少傲气。
她正要拉开门,听得身后的人叫住她:“阿宁,站住。”
这声“阿宁”,是他对女儿的屈服,“站住”两个字,却是他做为父亲最后的尊严。
姜宁看透了这漩涡,却又不得不置身于风波之中,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