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了不得,真是稀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她这父亲竟然能用这般语气同他说话了。
究竟是什么大事儿,让他性子都转了?
与上次到父亲书房不同的是,这次姜晋居然亲自泡茶。姜晋瞥了眼女儿,姜宁这才褪下男装换红装,穿了件海棠红的襦裙,面上是新上妆的清透样,虽说前月坠崖受了伤,可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倒也恢复得好,半点疤痕也没留下。
他这个女儿,似乎一夕之间长大了,不仅性子变了,就连容貌气质,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上的。
他边洗着头道茶边说:“女儿从前是父亲事儿忙,忽略了你也该同别的小姐们一样,好好学些东西,今日为父便好好教教你这茶道。”
难道大白日急匆匆地唤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个?不过既然他不着急,那姜宁也有的是耐心。
便也跟着绕弯子,她说:“到女儿这般年纪才学这些,自比不得两个妹妹们懂得多,不会晚了吧?”
说起来,自那二人被禁足后,姜宁也难得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姜晋赔笑道:“你那两个妹妹虽说学的早,可不如你悟性好,何况如今又由我亲自教导着你,定然是要比他们强不少的。”
“父亲说笑吧?”
她也知道,她父亲这人,越是有正经事,越是要绕弯弯道道,恨不得从城南铺垫到城北才把事说出来。
如今他倒是饶有兴致的同姜宁说起了茶道:“这是庐山云雾茶,最早是一种野生茶,后东林寺名僧慧远将野生茶改造为家生茶。庐山梵宫寺院多至三百余座,僧侣云集。他们攀危崖,冒飞泉,竞采野茶;在白云深处,劈崖填峪,栽种茶树,采制茶叶,咱们今日才得此一壶。”
茶道她虽不甚懂,可姜宁诗是背了不少的,她道:“长松树下小溪头,斑鹿胎巾白布裘,药圃茶园为产业,野麋林鹳是交游。说的便是这名茶。”
不想姜宁还有这般见识,姜晋觉得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让人意外,恐怕他也教不了她什么。
该说的他说完了,见姜宁兴趣乏乏,只安静品茶,也不大同他说话。
姜晋总算拉你说的大理寺卿为魏葺正大人的亲笔手书,今日送到了。”
姜宁打开看,好一手气势磅礴的草书,上书十六字:“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
姜晋喝了口茶,捋着胡子:“不想你父亲的名字,有一日也能上达魏大人的耳朵里。”
这确实是姜家几十年来泼天的大事,有了这手书,往后在官场姜晋也可上下畅通了。
“恭喜父亲,您这些日子的辛苦也不白费了!”姜宁合上那几个字。
在姜宁面前,他如何敢称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背后的筹谋多亏了眼前的女儿。
他说道:“咱们家如今这得了这么大的荣耀,定是要白水城里人人都知道的,为父打算将这十六字刻成牌匾,镶嵌在姜家的大门之上。”
看着眼前这老父亲,姜宁只感叹他错把在商场打滚的那一套用到了政坛之上。
做生意自是要让别人知道你手里有什么好东西,可做官不一样,他这法子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怕自己作不死。
见姜宁神色有异,姜晋道:“女儿可是觉得这法子有何不妥?”
“自然是大不妥当。”官场之上,盘根错节,稍不留心便是万劫不复。
一来,魏大人未必想让人大张旗鼓知道他在这件事情中的立场,毕竟官场之上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这做派本就是打压赵知府一派,姜晋这芝麻大的官,在别人眼里就如蚂蚁之于大象,他怎敢火上浇油?
二来,哪怕魏大人花翎顶戴,官至正三品大员,可在朝中也怕是既有朋党,更有敌手,若他们认为姜晋这小官是魏大人插在边陲的钉子,那京城的人要拔掉它还不是轻轻松松。
三来,可谓是功高震主,姜家这九品小官,直越多级,得了魏大人的青眼,定有人不高兴。
姜宁将这三点细细说与姜晋听,他越听面色愈发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