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楷低眉半晌,把玩着手里的佛珠,他从前对于鬼神一类的事情不屑一顾,上了年纪反而觉得捻一捻佛珠能安心些。大抵是有了软肋,除了冰冷虚无的权利有了更想拥抱的东西。
他总说江沅变了,变得平和,不像从前满身是刺。他又何尝没变,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人站的高了,才敢放心做人。这种底气是他凭借自己的双手赚来的,所以他有时很骄傲,骄傲到了他认为,我无论做什么都有理由,你应该能体谅。
这种骄傲也被称为自满。
他抬头看着江沅,淡淡道:“你应该知道。”
江沅抓了抓脑袋,最后泄了气:“我不如你聪明,我有猜想,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马都能跑死好几头了。
就算是把两个不同物种绑起来生活个十年都会培养出些感情,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孩子,所以有些时候,话是容易说出口的,毕竟嘴亲都亲很多次了。
问题在于话一说出来就变味了。
裴衍楷说:“朕知道啾啾是我的孩子,可朕是在他六个月大的时候才知道他存在的。”
江沅蹙眉:“就因为你没经历他的孕育以及诞生过程,所以你在怀疑他不是你儿子吗?”
她很直接,犹如利剑斩下,快刀斩乱麻一直是她的座右铭。
那些支支吾吾间说不清的误会从不会落在她的脑袋上。
裴衍楷一方面想避让她的直接,另一方面又得回答,他摇头道:“朕清楚除夕是谁的儿子,他就是朕的儿子。”
他可以知道江沅的内心,那是骗不了人的,江沅就算是心机阴沉也不会欺骗她自己的内心,何况她根本没那个脑子,只是……
江沅有点不耐烦了,【他的拖泥带水不是父亲对孩子的态度,更像是一个渣男搞大了大小姐的肚子,被权利逼着不得不认孩子。啾啾凭什么要被他这么嫌弃,若不是有啾啾在,我根本不会回到这个皇宫,更别提称心如意的存在了。】
她拧着眉:“痛快点行吗?”
裴衍楷眼睛一闭,复杂的情绪都压在眼底,“江沅,你把口水吐在碗里,你知道那是你的口水,你能接受吃回去吗?同样的道理,我知道除夕是我的孩子,你看除夕的脸和我一模一样,他长得模样像我。可我咽不下吐在碗里的口水,又或者称心和如意更让我有当爹的感觉。”
江沅一直以为裴衍楷怀疑啾啾不是他的孩子,毕竟她从怀孕到生下孩子他都不知道。也不是说她有出轨的可能性,而是假设她的孩子生下来夭折,再抱养代替也是可能的。
几率不用大,有这个可能性就够人去怀疑的,尤其是像他这么多疑的人。
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裴衍楷大脑知道啾啾是他的孩子,但情感上没接受。那一瞬间多年前囫囵眼下的怒气像巨浪一样,毫无阻碍地冲破了理智的屏障,但她表情分外平静,“裴衍楷,这孩子没在你眼底子下出生,不是他的错。是你要杀我,也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