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他睁眼环顾殿内,空**无人。继续耐受多重折磨,愈发烦躁不安,颇感生不如死,手探到玉枕下的冰凉短刀。
颜输棠这边。
她绕在殿内书案前行走,视线落在坐塌上悬挂的一幅《神龙图》画轴,龙腾骧于交汇的风云中,形态逼真,雄霸天宇。
她一眼认出出自卫廉的手笔,细细看落款处,未瞧个清楚,便听闻“哐当”一声。
颜输棠旋身到内室去,见公冶昀拾起地面的锋利短刀,似是欲往胸口捅去。
“陛下!”她立时夺过他手上的刀,以为他真的发疯了,“再忍忍,一时冲动误己。”
“朕一直很冷静。”
他隐忍十年,反复痛苦,屡次在死亡的边缘收回脚。等待的并非转机,而是不能自拔的痛苦与千防万防的疲惫。
稍有退却之时,竟觉自己在高位上也会精疲力竭,突兀不在乎曾厌恨的稀烂泥沼。
“你的病不会让任何人冷静。”颜输棠询问道:“药无效果么?”
“无用。”公冶昀语气冷冽。
颜输棠从袖间暗袋捏出一撮药粉,手送到他面前,“吸了此药,你能睡一会儿。”
因那药无用,证明公冶昀所中之毒与石屋试药人不一样。她大抵知道是何种猖獗的毒物。
公冶昀犹疑地靠近颜输棠,柔软有骨的鼻尖抵着她的指腹,温热的鼻息轻烟般蔓延于她掌心,贪婪地吸食能避过现实片刻的药粉。
他脑子昏昏沉沉,凤眸随困意闭合,见身处十数盏烛光中的她都是半明半昧的。最后,沉沉睡去。
颜输棠欲为其盖好蚕丝被的手缓缓收回,朝殿门外走出去。
她回想起躺在冰冷墓穴下的灵芝与魏朝怡,对公冶昀生不出怜悯之心,明白安然无恙站在至高处的他,是不折不扣的恶狼。
…
琉璃殿内。
卫廉双手抱着锦盒踱步走向书柜前的颜输棠,见她双手交叉在桌面,头伏在手背安睡。
他轻轻放下锦盒,脱外袍盖着她的肩膀,易惊醒的她此次无动静。他知道是累坏了。
卫廉坐在她身侧的圆墩上,翻看她亲笔所记录的苗疆蛊毒解救之法与药方。
前些日子她为陛下调理身子时,告知过自己,陛下多年来身中蛊毒,而非一般毒草炼制的药。
“临巍。”苏醒的颜输棠眯着眼睛看着神采奕奕的卫廉,慵懒地喊道。
他将书册放在书案上,秾睇她刚睡醒的红润脸蛋,右脸颊有颗米粒大小的泛红面皰,“脸怎了?”
“昨夜贪嘴有些吃撑了,掌灯去御花园走走消食,被几只蚊子咬到。”颜输棠怏怏道。她这几日孕期症状逐渐缓解,对喜欢之食胃口大增。
卫廉的手覆在她暖热的脸颊,笑说:“终于不再食不下咽。”
“我给陛下喝了几日驱逐蛊虫的毒药,是时候引虫出来了。”颜输棠道。
“我正是为此事来找你的。毕竟是沾手的至毒之物,由我帮你处理。”
颜输棠颔首道:“明晚你们都空闲下来,便除去毒物。”
“嗯。”
卫廉将她面前的锦盒打开,里面装着一袋油纸包包裹的冰糖葫芦,红艳欲滴。
颜输棠粲然一笑,“我记得这时节鲜少会有冰糖葫芦。”
她拿出一串喂向卫廉,眼见他张口时又俏皮地塞入自己口中。却不料他咬到半颗果子,直接吻到她的唇。
颜输棠眨眨眼,头慢慢往后挪。虽离了他的唇,可味蕾冰糖的甜与心里的蜜意交织在一起,甚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