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外人在场,秦羽眉也没了那么多顾忌,直接将太子的衣袖拉上去,在他手背上扎了一针。
床头的雕花向外伸出了一道弧,正好将药瓶挂了上去。
秦羽眉又拿出听诊器在太子胸口按了按,听着他微弱缓慢的心跳,轻轻摇了摇头。
先天性心脏病,就连在现代也不容易治好,太子能活这么多年,还不是皇宫里最好最贵的补品药材流水一样堆出来的?
若是那些生在穷困之家又得了先天心脏病的人,只怕早早就去了。
此时体检结果也出来了,秦羽眉飞快扫了几眼,神情越发凝重。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子的心脏病,根本就不是她现有条件下能治愈的。而最有希望的办法就是心脏移植,这话她却不能告诉夏帝。
且不说他是否会接受这种匪夷所思的换心手术,一旦术中或术后出了什么差错,秦羽眉担待得起吗?
给孙远黛的姨娘做手术,那是因为她有把握,所以才敢让永平侯签下手术同意书。
可让夏帝签?她还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秦羽眉虽然是医学院难得的天才,可一毕业就进了部队,对各种外伤和内脏伤最为熟悉,但心脏移植术她还真没什么把握。
况且这种精密复杂高难度的手术,让她连手术助理都没有,要怎么做?
秦羽眉唉声叹气地坐到一边等待输液结束,思忖着一会儿该如何应答夏帝。
她在药液中加了镇定成分,倒是不怕太子会突然醒来。
突然秦羽眉感到一阵凉意,抬头望去,是从窗外吹来的风,还挟着细密的雨丝。
殿内浓郁的熏香气息已经散了不少,秦羽眉走上前关好窗子。
通风做好了,保暖也不能忘。
隔窗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秦羽眉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异常的感觉,却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就像是一张轻飘飘的蛛网,拂过面颊又随风而去,让人抓了个空。
她摇了摇头,又走回去坐下。
***
秦羽眉一声不响地在内殿给太子治病,夏帝等人在外殿等得越发心焦。
“怎么还没出来?”夏帝着实挂念这个儿子,这一会儿已经念叨了好几遍了。
夏侯熙的目光也时不时扫向那扇紧闭的门,紧绷的面容一刻也没有松懈过。
秦羽眉,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太后半眯着眼睛靠坐在榻上,手上还转着小叶紫檀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半晌,她掀开眼皮瞧了一眼儿子和曾孙,慢悠悠的道:“皇帝,就算儿子生了病,你可还是个皇帝,就这么干着急,有什么用?”
太后这是暗示夏帝还不如她一个老婆子沉得住气了。
夏帝来回踱动的脚步一停,立刻恭恭敬敬朝太后一躬身:“母后教训的是,儿子慌乱了。只是眼看珏儿受这般罪,儿子心里实在不忍……”
“太子为大夏江山鞠躬尽瘁,皇帝却只会在这里唉声叹气,岂不是让太子的苦心都白费了?”太后清清嗓子,吩咐夏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胡公公,去把今天的奏折都抱来。”又朝夏侯熙招了招手,“你父亲身子不好,东宫就靠你撑着了,更要帮你皇爷爷分忧才是。”
夏侯熙连忙点头应下:“谢皇曾祖母教诲。”
他站到夏帝身旁开始替他磨墨,思绪却悄然飘远。
今天父亲这一病,倒将宫中各人的心思都露了出来。
皇祖母……她倒是真的关心儿子的身体,可这关心似乎却抵不上她对镇国公主一家的恨意。
她刚才说皇爷爷被迷得神魂颠倒,还说什么“她已经嫁了人”,字字句句都可算作以下犯上。
若不是皇曾祖母及时让人把她带回坤泰宫,只怕还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夏侯熙总算明白,为什么皇后会一再刁难秦羽眉了,不过是怀璧其罪,因为她那张脸罢了。
胡公公很快就将奏折都挪到了明德殿,夏帝收敛心神,飞快批阅起来。
夏侯熙正出着神,突然听见一声重响,抬头一看,却是夏帝将一本奏折重重掼在案上。
“京兆尹好大的胆子!”他怒吼,“京畿发了洪灾,他没能及时带人抢险筑堤,害得百姓死伤流离不说,如今居然还瞒着疟疾不报!难不成要等到疟疾发到帝京才告诉朕吗?”
夏侯熙瞄了一眼,递上这本奏折的竟是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凌萧飞,封皮上还有天师道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