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过去了,沈之安荣升三品,府邸却没变动,仍和许馨月对门而住。
唯一不同之处,是沈母来这里的次数增多,还时常带些礼物去许府,美其名曰联络邻里感情。沈之安无奈,任由母亲在他府上进出,总不能限制母亲的行动吧。
说来奇怪,不知出于对长辈的尊敬,还是许馨月当真和沈母合得来,两个相差二十岁的女子,一见如故,喜欢厨艺的许馨月很快赢得沈母欢心,沈母有心要认下她义女,不过想到儿子的亲事,将此念头压下。于是乎,晓月楼的贵客又添一位,引得城中贵妇纷纷前去。
沈之安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这样的模式,虽然很少见到许馨月,却时常从母亲嘴里听说她的情况。
每每想到那个性子和云珂想象的姑娘,许馨月甚至更为率真直接,他便会敛目沉思,对她,多少有些喜欢之感,或许,他喜欢的,是此类性格之人。拿捏不准,他便每次也浅思辄止。
夏中,京城边的小城镇兴江发大水,朝廷下令,沈之安亲自派去赈灾。一来,水患并非多难治,可是水灾频发,官商勾结,赈灾物资供应不上,当地急缺粮食和药材,此地距离京师又近,沈之安去之前,折子终于被当地一个小官冒死递上,为此吃了几十个板子。圣上龙颜大怒,特派钦差前去,当即整治了几个贪官污吏,旺季,今年洪涝灾害更为严重,下方官员无计可施,治水工程一再搁浅,当今圣上无法,只得派他亲自监督。
沈之安临走前,沈母仔细叮嘱:“那些酱菜是许姑娘的心意,她说不要银子,可是毕竟是以你的名义送去的,我昨日让青松送给她父亲一颗百年灵芝和千年人参,对于她父亲的风寒,定有裨益。”
许馨月的酱菜和粮食,最多值二百两,沈母回送的礼,却是更贵重些。沈之安向来不在意这些,他祖上经商,家底丰厚,母亲愿意做人情,也省得他亏钱她。
“许姑娘真是好姑娘,看我回礼厚重,答应联合其余商户,共同赈灾,估计过两天便有更多粮食药材送过去。”
沈母提起许馨月,笑的合不拢嘴,俨然视作她的女儿一般,沈之安习以为常,俊脸划过浅笑,未置一词。
兴江镇以兴江命名,惊涛骇浪的江河,堤坝上满是兵卫,没日没夜加固堤坝,沈之安一去,紧锣密鼓地展开防水工程,夜以继日,马不停蹄。
沈之安去了五日,天气终于放晴,一日午后,大太阳火辣辣照在头上,他穿件普通青衫,顶着烈日出门,一路上看到的百姓纷纷和他热切攀谈。
“沈大人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现在水患被稳住,全仰仗他啊。”
百姓们看到他,无不交口称赞。
“身份尊贵,又一表人才,长的真俊,听说尚未娶亲,当真年轻有为。”沈之安已经走远,后面的几个媳妇婆子,仍围在一块,小声议论。
不知这个俊美无俦的三品大员,终究会看上哪朵娇花。
沈之安并没听到这些话,从小镇东巷子穿过,最繁华的街道上,大中午人也不少,排了长长的队伍,许是有人在施粥放粮,脑中想到母亲的话,他不由放慢脚步。
人群中,不时传出称赞声:“人美心善,这个姑娘怕是仙女下凡了。”
沈之安闻言,立即朝里面看去,眼中的那个姑娘,除了许馨月,还有一人有如斯美貌,不过远在边城,根本不回来,他险些脱口而出:许馨月。
纵然知道她会有赠送米粮的义举,可是他压根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她。似是察觉倒他的目光,许馨月蓦地抬头,杏眼俏皮地冲他眨了两下,随即继续低头分发食物,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男子,估计是城中商户,不过那两人望着她的眼神,爱慕明显,沈之安的眼神微微古怪。
“大人,来的正巧,小的正要去找您。”沈之安欲上前,后面忽然传来熟悉的惊呼,他回头,看到的人却是他的护院。
男子挠挠头,又看看里面的许馨月,笑道:“夫人担心许姑娘的安慰,怕她府上的护卫功夫不济,让我们护送这些商户过来。”
也对,这么多商户,还有粮食,官府确实应该派人护送,沈家的护院多半是高手。
沈之安点头,看到官兵帮忙维持秩序,心下稍安,转身便走。他手头还有要事,不过来街上看看。
许馨月忙完,听到护卫说了情况,她愣了愣,直到一个青年富商叫她,方回过神。
“许姑娘,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再回吧。”
许馨月凝视明晃晃的太阳,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
中午歇晌,下午却落雨了,道路泥泞,那几个男子可以徒步回城,许馨月是个娇弱的姑娘,只好留下来。
雨势逐渐重大,其他商户也没走成,滞留在客栈,这些人本是熟识的,凑在一起聊天。客栈也是临时挤出两间房,条件有限,男子们在一屋,许馨月和客栈老板娘及孩子住在一起,屋子又潮湿,不到傍晚,她便咳嗦起来,后来直接发起高烧,即便老板娘煮了风寒药汁,也没见好,反而越发糟糕。
护卫无法,要来蓑衣去沈之安的住处,如实禀报。
烛火暗淡,沈之安视察完岸堤的情形,衣服还未脱,闻言动作一顿,急忙让护卫领路。
“请了大夫没有?”沈之安忽然问起,见护卫摇头,他神色一改,夜色太深,难以看清,可他的心头砰砰直跳,脚步加快,声音凛冽几分,“去城东第二家,门前两棵大绿树,请吴大夫来一趟,拿着你的腰牌为证。”
护卫虽然不放心他一人,可被他语气中的威严所慑,况且许姑娘被夫人重视,便不再犹豫,飞身赶往大夫宅子。
客栈诸人见到沈之安,瞧着他衣服尽湿,气度却不凡,他们诧异了下,还是客栈老板反应过来,上前恭敬说道:“沈大人放心,周围几户人家已经做好防范,疏通的沟渠也通了,没有积水,如果雨势再大些,我们都会去二楼避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