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云萍拿着帕子擦擦眼泪,鼻音浓重地道:“今日是我逾越了,大姐姐莫要和我一般见识的好。”
话毕,她提起裙子便往自己院落而去,纤细的身子在冬天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李云萝心里的气闷转瞬消失。人一旦陷入自我桎梏里,就会找不到出口,恁地挣扎,也无法抒尽憋闷。她刚刚透过李云萍的质问,不过想到了之前,她对云珂做的那件事,那件她生平唯一对不起人的事。不过万幸,云珂嫁的好。可她的负罪感却与日俱增,不奢求别人的谅解,她首先都未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执迷不悟,却是最大的不幸。
“姐姐,三姐姐走了,我们继续玩吧。”李云霞不知何时跑出来,拉着她的手撒娇。
李云萝柳眉中的疙瘩缓缓散开,她和李云萍最大的不同,是她懂得悔改,知道对错,即便父母眼中只有权势,即便她也曾因势利导地陷害过旁人,可她尚未泥足深陷,便自己救赎,最后舅舅要乘胜追击之时,她因着心里的丁点愧疚,求他放过李瑾瑜,也放过了她自己。是以李瑾瑜的药材行,现在仍然生意不断。当初她不过偷听舅舅和舅妈的谈话,知道舅舅早已打了李瑾瑜的主意,宫里的药材主事也早早买通,不过是在看着时机,等李瑾瑜彻底做大的那一天,再来沉重一击让他永不翻身。
她才会犯下错事,而舅舅更惋惜,李瑾瑜损失的委实太少。但那件事,却是她这辈子最无法摆脱的污点。
她也会埋怨父母兄长,可是她已然在这个畸形的家族生长至今,她唯一能坚守的,就是今后为了家族,为了妹妹,不再害人,不再怨怼,便足矣。
而李云萍,她永远都不会反思,一心认定,所有人都对不起她自己。
李云萍狼狈地回到房里,足足哭了一宿,第二天便病了。她也因而错过了一场重头戏。
江家传来捷讯,江航升官至六品,即将认命。当天便大大方方地将喜讯告知李家,李耀明和丁氏趁热打铁,同意了这门亲事。
徐岩下了朝,官袍未脱,一路行至枫林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云珂。但是看到她认真地在书房写字,却只字未提李云萍的亲事。
“回来了。”云珂自从下午从上官家回来,便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怎么也稳定情绪,她只好借写字排解。
“白日里一直在家?”徐岩拿过她的茶杯,十分自然地把她喝剩下的水饮尽,云珂见此,水眸染上笑意,唇角更是弯起,两个梨涡娇俏可爱。
徐岩的眼神立刻直了,望着人发呆,手里还捏着极小的杯子,香茗入口非但没解渴,反而伸出舌头舔舔干裂的唇,喉结上下滑动,恨不得将眼前的绝美的人儿吃了。
云珂笑纹加深,扔下笔捂着肚子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方罢了。
“好喝吗?”终于止住了笑,她睨了他一眼,从另外一个水壶里倒了杯水,再度递给他。
但他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不接她的杯子,手里的空杯也不放,云珂只好又笑笑,硬是夺下空杯,对他道:“那是我的药膳,你喝会上火的。”
幸好她只让放在茶杯里,要不然用往常的瓷碗,他明儿虚火便蹭蹭地往上冒。
徐岩本来贪看她的笑颜,这才惊觉口中味道不对劲,甜中带苦,还有点咸,味道简直绝了。浓眉一皱,就着她的手徐徐啜饮。
云珂生生端了半天,面上微热,手里的杯子也倏地烫手。
“原来这药膳,竟是这个味道。”徐岩刚毅的下巴一紧,不想再回味那个味道。
云珂哑然失笑,抬眸望着他:“可是我每日都被逼着吃啊。”
徐岩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道:“我觉得极好,娘子还是要坚持吃的好。”
他故意忽视眼前人的磨牙声,勾唇浅笑:“走吧,去吃饭。”
路上,徐岩放慢步子,垂眸瞥了她一眼,斟酌着开口:“我有话……”
“我有话要和你说。”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来,说完两人又都沉默。
云珂看都他神色凝重,怎么瞧着都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