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挑眉，她是真的不懂，难不成这个妹妹有心里隐疾？
她无事时看过兄长的杂书野志，不乏此种怪症。
毕竟小孩心性，既然人家挑明，自己没有不问的道理，一日不清楚，就一日烦心。
“我竟不知，对人好，还是错处了。”
李云萍沉默片刻，松了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眼眶不知何时红了，哽咽道：“你还记得我们因何交好吗？”
云珂当然记得，不过此刻，她深恨自己多管闲事，今日也不会和她如同仇人见面一样。
李云萍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一列队伍扛着条小甲虫，缓缓往树根方向移动。
那甲虫很可怜，小腿有气无力的动着，孤立无援，就像她从前一样。
“五岁的时候，因为我是姨娘生的，没有人同我亲近，那天要不是你，可能祖母也不会像现今这么疼我，母亲也不会将我养在身边。”
那样不好吗？姨娘的孩子，这样等级分明的时代，这样制度明确的士大夫家庭，她比寻常人受宠不知几倍！
李云萍怔怔的看着小虫被拖进洞里，就好像预见自己的惨痛，无奈地道：“要不是大姐姐的丫鬟欺负我，你正好碰见，跑到祖母那里告状，祖母怎么会注意到我！为了获得祖母的怜惜，还要顾全长姐颜面，手臂划破也不敢说，就为了，以后大伯母多分些例银给我娘！可没料到，母亲却将我从姨娘那里带走，姨娘胆子小，惧怕母亲，父亲又不管才变得半疯半傻！”
后来的事，云珂确实也没料到，但是那是二伯母的事，和她有什么想干！
“可是祖母疼你，二伯母视如己出，你却这般陷害我，到底是谁更狠毒！”
李云萍冷笑道：“姐姐说母亲待我好？”
她霍地扯开衣袖，肩膀和胸口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旧伤结疤，旁边又添新伤，淤青有紫有红，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云珂倒吸一口凉气，瞪大杏眼定在原地！
“这就是我的荣宠，这就是我亲亲嫡母！她只是养一个宠物，高兴时哄两句，不高兴时，动辄打骂，还不许我亲近姨娘，每日就拿我与你和大姐姐比较，尤其是你！你每次被夸奖她便不开心，一不开心遭殃的就是我！去年冬天，你堂试得了第一名，她得知的当晚，罚我连跪3天，每天只喝水，要不是玲儿，我差点死掉！所以，我恨你，没有一天不恨你！”
云珂震惊的难以置信！
二伯母竟然是这样的人！
那日偶然偷听父母的话，和李云萍的经历重叠，果然蛇蝎心肠！
“她待你不好，你可以同二伯说，可以告诉祖母，难道因为这样就将恨转嫁给我头上！你和二伯母又有何分别！”她又何其无辜！
“难道嫡庶就那么重要？难道出身是我可以选择的吗？”她声泪俱下，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仿佛她小小年纪，却承受了难以负荷的重量。
云珂心底轻叹，忽然就没那么恨她，只是觉得可怜可悲：“嫡庶不能选择，但若因此讨厌我，进而加害与我，你和她，又有什么分别。”
这个“她”，不言而喻。
李云萍顿了顿，显然有些诧异，甚至划过一丝不安。
但她才七岁，父亲就她一个孩子，还成天不着家，宿在外宅，嫡母和生母都很偏激，环境使然，她打小，就养歪了，性格已经扭曲除了讨好嫡母和祖母，除了争宠和憎恨，她或者找不到方向。
一时间，语气冷硬：“本来就是想吓你，谁知你自己多事，也怨不得我！”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云珂冷然道，“再不走，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轰你。”
李云珂狠厉的瞪她一眼，踉踉跄跄的走了。
小小的背影，孤寂心酸。
也许天性善良，云珂那时候，真的没有真正恨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