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歌喜欢黏着诸葛书椽,在她看来,这个书生比村子里的其他人有趣多了,他虽然不喜欢笑闹,可是她叽叽喳喳说着话的时候,他总是很认真地听着,而村子里的其他人,看到她都是偷偷摸摸议论着什么,有时候听清楚了,兰歌虽小,也知道他们话中的意思,他们在说她的嚒嚒不检点,和诸葛先生有了婚约,却又嫁作了他人,还带回了一个女儿。
这不是什么好话,兰歌直觉认为。
“书呆子,什么叫不检点?”兰歌喜欢称呼诸葛书椽“书呆子”,为此竹云娴没少呵斥她,但她依然改不了口,她觉得诸葛书椽就是个书呆子,而且是只会生闷气的书呆子。很多时候明明就是觉得他不开心,可他还是闷在一边,也不说为什么,就只是摆着一张脸。
嚒嚒说,他是在跟自己生气。
对,诸葛书椽就是在跟自己生气,他当然听到了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他心疼竹云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她,也没有勇气对她说,我不介意你这个那个,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于是独自生着闷气。
“以后不许学别人说这种话。”诸葛书椽抬手,敲了敲兰歌的脑袋。
兰歌抱着脑袋大呼小叫,“哎哟!疼!书呆子坏人!”她委屈得泪眼汪汪,撅着嘴。
诸葛书椽于是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揉着她的脑袋,说,“以后不许再问这种话,这是背后议论人的,总归不是好事情,何况若是你嚒嚒听到了,心里会难过。”
“才不会!”兰歌这样告诉他,“我也问过嚒嚒,嚒嚒说,随他们说去,反正她问心无愧。什么是问心无愧?”
诸葛书椽于是脸色一暗,默默地再也没开口。是啊,云娴从来没有承认二人的婚约,她无论是嫁给谁,都该问心无愧的,这村子里的人似乎在为他讨着公道,实际上是陷他于不义了。诸葛书椽把兰歌放到地上,走到柜子边,拿出里面那一纸婚约,狠了狠心对半撕了,可撕完了又后悔了,傻傻地盯着发呆。
“书呆子……”看他这样,兰歌也不开心了。
那婚约早已经字迹模糊,看不出谁是谁的名字,竹云娴没见过这份婚约,她只是听说两家的夫人说笑时提了这么件事。实际上两位夫人还立字为证了。诸葛书椽从来没有将这份婚约昭告天下,无非是因为竹云娴未曾说一个“好”字,她甚至不断地逃避,一逃就是几十年。
既然如此,这份婚约的存在,就丧失了意义。诸葛书椽不愿强迫竹云娴,他宁愿用一辈子来等她一个心甘情愿。
诸葛书椽晃了晃脑袋,将已经浮上眼眶的泪又逼了回去,说,“没事,这上面的字模糊了,看不见了,所以有点伤感,没事了。”说完,他把那两张纸又塞回了柜子里,然后走出去,忙自己的事情。
兰歌偷偷摸摸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进来,于是搬了个小凳子,爬到了那柜子顶上,打开后将那两份纸取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再假装没事人一样,冲诸葛书椽打了个招呼,一溜烟跑回家。她见嚒嚒还没回家,于是翻出家里的笔墨纸砚,磨了墨,脑子里想着诸葛书椽写字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开始描那些淡了的痕迹,可她到底不会写字,也握不了笔,结果越写越糟糕,到最后整张纸都是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