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夏裹笑得更欢了。“阿父,到时,我可就要看看你如何指点这万里江山了。”
……
有人说,文人是对人类记忆最好的表达。它是一种流连光景的慨叹和怀念。
其实,文人之所以是文人,就在于他的聪慧和敏感使他比普通人多了一种对未来的预见和超脱,以及面对现实的清醒与透彻。
文人还具备将这种人生体验转化成艺术的能力,而普通人有的仅仅是一种感觉,甚至连感觉都是模糊的,就像夏裹一样。似乎离开京城,只是她人生中一条必经之路。
离别之时,文人知道,此时他要告别的京城是他一生中最沉重,最久远的记忆,仿佛有一种错觉,记忆中的自己仍在现实的京城中,而真实的文人却成了旁观者。
他轻轻的离开,不忍打搅,不敢占有,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想带走他的记忆,他的梦,甚至他自己。
“怎么,舍不得?”夏裹含笑对着身旁的丈夫说。
“是啊,有些舍不得!”崔旭之是紧紧地靠着妻子,在回味着,寻思着。
当记忆一幕幕重现,现实的景物便有了令人欢喜的色彩,崔旭之内心的情感也自然地移了过来。于是,金柳变成了新娘,清泉变成了彩虹。一切都那么美好,化作了一首轻快的歌。
然而,这首歌又带着淡淡忧伤,因为这样的离歌比撕心裂肺的狂吼更有深度。文人是矛盾的,记忆的美好,适逢现实的离别,如之何?是庆幸曾经拥有,还是可叹总有曲终人散?当彩虹的梦沉淀时,开始的轻松渐隐,沉重显现。
可以沉淀的梦必定不是轻飘的,它因有分量而沉淀,因沉淀而长存。梦有多重呢,有人说崔旭之告别的不是京城,而是一种理想,理想的幻灭使他绝望。
其实,有些言重了。这时的崔旭之,并不知道离开是否意味着对梦想的告别。离开故地,更多的是面向一个陌生的地方,要用想象去填补记忆的空白。
然而,梦想的事与未知有关。于是,他还要撑一支长篙继续寻梦。对,他是矛盾的,因为矛盾而有深度。
当内心的矛盾无法排遣时,他就想要放歌,但却不能放歌。此时,轻松,全然不在,而一种浓烈的悲剧意识已为人所感。
它和记忆结合,与现实的人生结合,绕不开,甩不掉,这才发现,它的声音一直回旋在那首诗的弦外。
悲剧若不能升华,它将永远是悲剧。最后,文人沉默了,他的感情转换成了肃穆和无言,一切的一切,都和开始的时候一样,悄悄的,也轻轻的,不带走云彩,亦不带走忧伤。
“放心,”感觉到了丈夫的忧虑和不安,夏裹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我们一定会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来。别忘了,我曾开发过裹城,掌控过漠山关!”
“我知道,”听到妻子如此一说,崔旭之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他朝后望了望,那正在消失的城郭。“我只是在想,何时我们还会再回来?”
“呵呵,”夏裹笑了。“等到该回来的时候,我们自然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