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应天府位于长江下游,东有钟山为屏障,西则长江天险,气势磅礴,有龙盘虎踞之胜,更握水陆交通要枢,乃古今兵家争战必取之地。远在春秋战国时代,吴王夫差派人于此筑城冶炼青铜器,称之为“冶城”。越灭吴后,在秦淮河边另起一座土城,称为“越城”。越被楚灭后,楚威王又在清凉山上筑了一座新城,取名“金陵邑”,金陵的名称始于此。三国时代,赤壁之战后,东吴的孙权迁都金陵,改称建业,翌年在石头山金陵邑原址筑城,取名石头城。依山筑城,因江为池,形势险要,有“石城虎踞”之称。此后东晋、宋、齐、梁、陈均以此为都,成为南北争战中决定成败的重镇。
当年朱元璋一统天下,在定都的问题上,请来群臣商议,众臣纷陈己见,提出洛阳、关中、汴梁等地。其中虚若无和刘基两人力主仍以元人首都北平为都。两人以元人都于此后,因其武功之盛,版图之广,早成了天下向往之中心,水陆交通,皆发轫于此。东出则山海关,至锦州辽河;南经涿县、河间,达山东及东南各省;西北出居庸关、通察哈尔、绥远及外蒙;北出古北口,至热河,实乃天下军事交通经济无与匹敌的要塞。冠盖往来之盛,甲于金陵(建业)。其时为了这南北两大都会的选择,颇有一番争论。虚若无更提出自古以来,每逢分裂之局,均是北必胜南,偏安南方者最后莫不被北方所灭,屡应不爽。
可是朱元璋久战求安,终不纳两人之议,道:“所言皆善,唯时有不同耳!长安、洛阳、汴梁实周、汉、唐、宋故都。但平定之初,民未苏息,若建都于彼,供给力役,悉资江南,重劳其民;若就北平,宫室亦不无更作。建业,长江天堑,龙盘虎踞,足以建国。临濠前江后淮,有险可恃,有水可漕,朕欲建为中都,何如?”众臣唯有称善,就此以金陵为都,易名应天府,以示上应天德,成立大明。北平则改名顺天府,封与军功最大的儿子燕王朱棣,北方遂落入其掌握上,于此亦可知谢廷石实乃天下十三布政使司里,最有权势的边疆大臣。
这掌握着大明命脉的古都应天府,城区面积广阔。长江自西南横穿城北,艳名著天下的秦淮河由城南入,绕城西再北流入江。秦淮河入江前的河段,两旁青楼林立,大多是历史悠久,国势虽有兴衰,但这段河岸总是热闹非常,以另一种醉生梦死的方式存在着。江河两岸平原千里,东有宁镇山脉与富饶的长江三角洲相连,房舍连绵,名胜古刹,说不尽的千古风流。
这时官船正在波平如镜的秦淮河上,缓缓靠向岸旁去。八艘京师的水师船布防在河的两岸和前后,阻截其他船只的接近。码头外远处是状如伏虎的清凉山,山上是逶迤蜿蜒、昂首挺立的峥嵘石岩和古老墙堡,那就是石头城的遗址。韩柏、范良极、谢廷石、陈令方等全齐集船旁,等待下船的时刻。岸上架起了两个高达四五丈的爆竹塔,“噼噼啪啪”火光烁跳中由下往上烧去,送出了大量的浓烟和火屑的气味,平添热闹的气氛。码头旁的空地上排开十多列甲冑闪闪、怒马鲜衣的禁卫军,旗帜飘扬,好不威风,若不是见惯场面的人,只看那阵仗便要心胆俱寒。
韩柏正是从未见过这类场面的人,低声向身旁的范良极问道:“欢迎我们何须如临大敌似的来了近千人,是否识破我们,布局坑害?”
范良极见他唇青脸白,忍着笑,向身后以轻纱笼面的四女道:“四位专使夫人,请看你们的夫君大人,如此胆小如鼠,是不是配做你们的夫君?”
左诗、柔柔和朝霞三人正心惊胆颤,比韩柏还不如,哪有回答的心情。恬然仙立的秦梦瑶悠然道:“武功像他那么高明的人总还有,但武功到了他那水平而胆子这么小的,却是绝无仅有,该不该算难能可贵呢?”
范良极愕然道:“梦瑶在贬他还是赞他?”
藏在面纱里,散发着惊人神秘美的秦梦瑶幽幽一叹道:“梦瑶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唯有凡与他有关的事全朝好的一面想。除此外还能怎样呢?”
韩柏最怕秦梦瑶不欣赏他,闻言魔性大发,胆怯一扫而空,脑筋变得灵活无比,两袖一拂,霍霍生风,挺起胸膛摆出官款,傲然道:“让我朴文正演一台好戏让各位欣赏,叫你们永志不忘。”
范良极见他像变了另一个人的,放下心来,用肩头撞了他一记,提醒道:“记着是你先走!”
隆隆声中,官船泊到码头去,自有人牵缆系船,降下跳板。蓦地岸上近千的御林军向前迎来,接着左穿右插,井然有序地变化出不同的阵式,配合着飘扬的旗帜,既威风又好看。然后分成两组,潮水般往后退去。鼓乐喧天声里,两个策着特别高大骏马、装饰华丽的官儿,穿过禁卫军让出来的通道,昂然往登岸处缓驰而至,派势十足。
陈令方靠了过来道:“左边那身材瘦高,长着五柳长须的人就是胡惟庸。唉!真不明白他为何会亲来迎迓。”
范良极向韩柏提点道:“看吧!老胡旁的人面白无须,体型阴柔的人就是六根不全的阉寺。”又问陈令方道:“那是何人?”
陈令方定睛一看道:“说真的,我真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重视你们,这人是宫中最有权势的大太监司礼监正四品的聂庆童公公,此人心胸极窄,最爱被吹捧,须小心应付,因为说起来他还是楞严的顶头上司。噢!他们下马了,我们应该下去哩。”
韩柏吸了一口气,只觉心中充满信心,从容走下船去。范良极抢前两步,作领路状,倒似模似样,平添韩柏这假货不少威势。跟着是谢廷石和陈令方,后面看似弱不禁风的秦梦瑶等,在那四名怒蛟帮女帮众假扮的侍女的扶持下,莲步款摆走下船去。接着是谢廷石那三名近身侍卫和范豹等捧着贡品的人,倒也颇有一番使节团来朝的气象派头。
当韩柏和范良极踏足岸上,乐声收止,一片庄严肃穆的气氛。韩柏唱了一个喏,一揖到地嚷道:“高句丽右辅司朴文正,奉高句丽正德王之旨,向大明天子问好!”他照足陈令方指导,摆出官场架式,龙行虎步,胡聂两人虽嫌他嫩得可以,但看到他的气度,却甚是顺眼,心想此子年纪轻轻,便成了高句丽的正二品高官,除了有家势外,当有几分本领,反对他重视起来。
胡惟庸和聂庆童连忙还礼。互相客气时,韩柏乘机打量这权倾天下的中书丞相。只见此人身材瘦削,年纪五十上下,相貌堂堂,但脸色阴沉,细长的眼神采充足,但眼珠溜转不定,可见天性奸诈险恶,满肚子坏水,使人想不明白为何朱元璋如此雄才大略的人,会倚之为左右手。
司礼监聂庆童讶异道:“英雄出少年,朴专使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已使人惊奇,华语又说得这么好!”
范良极截入道:“公公有所不知了,朴专使是我国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神童,三岁便懂得写字计数、六岁舞剑、十二岁便……嘿!懂得……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明白啦。”说完用下颔朝身后四女点了点。
胡惟庸呵呵笑了起来。聂庆童当然笑不出来,暗忖这像头老猴的侍卫长真不识相,明知自己没有泡妞的本领,偏提起这方面的事。
胡惟庸目光落到韩柏另一方的陈令方身上,微微一笑道:“陈公你好!上次一会,至今不觉三年,欢迎你回来共事,同为天下众生尽一番力。”
陈令方忙说了番谢主隆恩,又感激胡丞相提携的话。韩柏和范良极交换个眼色,同时想到明知这胡惟庸乃一代奸相,但此刻侃侃言来,倒充满了慈和关怀的神气,让人很难憎恨他,可见这就是他的魅力了,纵使笑里藏刀,还是叫人受用。
胡惟庸又向谢廷石道:“谢大人此次护送有功,本相必会如实报上,让皇上知道大人的辛劳。”
谢廷石慌忙道谢,若非韩柏和范良极知道两人间势如水火的关系,真会误以为谢廷石感激涕零。
范良极有点不耐烦起来,道:“胡丞相,聂公公,这次我们带来的贡品,清单早递上贵朝,不如我们先行点收,作好移交的手续,本卫也可放下肩上重担。”
胡惟庸向聂庆童恭敬地道:“有劳聂公公!”聂庆童显对胡惟庸恭谨的姿态甚为受用,欣然和范良极办事去了。
胡惟庸稍为凑近韩柏,眼光巡视了秦梦瑶等两遍后,亲切地低声道:“专使大人不但眼光独到,还手段高明,待本丞相找一晚在秦淮河的花艇上摆一席酒宴,请来天下第一名妓怜秀秀,包管大人乐得忘返贵国。”
韩柏正中下怀,使了个眼色,表示欢迎至极,暗想这奸人怕也是色鬼一名,幸好秦梦瑶等有纱巾盖着绝世艳容,否则他向自己讨一个来玩玩,那就有麻烦了。
胡惟庸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欣然道:“为了迎接专使大人,本丞相特地找人教了我几句贵国语言,请指教。”接着一口气说了七八句高句丽话。
陈令方一听魂飞魄散,这几句话全是颂词,赞美高句丽的文化风光,最要命是最后两句,是希望能有机会到高句丽一游,不知韩柏会不会尽地主之谊。这是必须回应的话。韩柏有多少斤两,他最清楚,不心惊色变才怪。
韩柏听毕扮出震惊的表情,回头向两人夸张地道:“难怪直海大人回国后,对胡丞相赞不绝口,你们看吧!他不但治国了得,语言方面也是无可比拟的天才,比我们说得更好,就像仙乐般悦耳动听。”陈令方和他早有默契,一边附和,乘机猛点头,向韩柏示意,着他表示赞同。
不要看韩柏平时傻兮兮的,每逢紧要关头,脑筋便比任何人都清醒机敏,向胡惟庸笑道:“蒙丞相夸赞和厚爱,小官怎敢不从?”
陈令方听得心悦诚服,暗叹这人胡诌乱混的功夫,确是高人一等。胡惟庸如此老谋深算,官场经验丰富的人,也给他骗过,陪着笑了起来。
此时点算完毕,移交手续完成,范良极和聂庆童两人谈笑风生地回来。韩柏和陈令方对望一眼,都知道范良极定是向聂庆童施出了“先礼后交朋友”的无双秘技,会心微笑起来。
胡惟庸道:“各位舟车劳顿,明朝又要进宫见皇上,现应好好休息。”笑着向聂庆童点头示意。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丞相,一举一动,都合乎礼节,风度从容,叫人不能不为之折服,可知任何成功的人自有其一套。
聂庆童干咳一声,以他太监独有的尖窄嗓音道:“知道专使东来,本监特地预备好了坐落莫愁湖旁,风景优美的外宾馆,又从宫内调了侍女三十人,内侍五十人打点起居,他们的头儿是我的得力手下右少监李直,专使有什么特别要求,吩咐他定可办得妥妥当当。”
胡惟庸插入道:“至于陈公和布政使司大人,本丞相自有安排。”向韩柏微笑道:“专使若不介意,便和本丞共乘一车,让我送专使一程。”陈令方和谢廷石均感愕然,至此更无疑问,知道胡惟庸定有原因,故对韩柏如此周到。
韩柏呵呵一笑,向胡惟庸道:“小官正是求之不得,胡丞相请。”
胡惟庸皮笑肉不笑道:“专使大人请!”
蹄声哒哒,马车摇晃中,韩柏透过车窗,出神地打量着这成了京师的闻名古都。街道至少比武昌的宽了一半,所以当他们的队伍经过,其他车马行人可轻易避到一旁去。虽是宅舍连绵、朱楼夹道,但屋与屋间总植有树木,使人一点感觉不到挤塞杂乱的压迫感。豪宅前的大门都摆设了镇门的石兽、天禄、麒麟、辟邪等传说中的神异猛兽,随处可见,形形色色,但都是肥壮健美、张口吐舌、挺身昂首,神态生动至极。别具特色的是规模宏大的庙刹,走了不到半盏热茶工夫,韩柏便看到两座,尤其远在清凉山上的古刹,依山而筑,金顶与绿树在阳光下互相辉映,更使他叹为观止。
胡惟庸见他对庙宇大感兴趣,低吟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韩柏正迷醉在古老文化的绚丽光彩和古城苍郁深秀的景色里,闻言震醒过来,点头道:“确是个美丽的大都城。”
胡惟庸微笑介绍道:“只是应天府,便住了十六万户共一百多万人,还不计来做生意的商人、探亲或游玩的旅客,应是全国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顿了一顿道:“专使大人似乎对庙宇特别有兴趣,待本丞相安排大人到最著名的几间参观吧!这里不但名胜众多,工艺亦是名闻天下,只是织锦坊便有三个,其他银、铁、弓、毡、毛等作坊数不胜数。又有两条习艺街,一个大市场和六畜场,专使大人当会感到有趣。”
韩柏暗忖若能拖着秦梦瑶和三位美姐姐的小手,搂着她们的蛮腰,无拘无束地在这些地方溜达,又向范良极借来银两,为她们购买喜爱的手工衣饰,并亲自为她们戴上,定是惬意无比的事。
胡惟庸见他脸上露出向往陶醉的神色,误会了他的意思,道:“专使大人放心,他日大人回国时,本丞相可安排各行工匠随行回国,传授敝国顶尖工艺技术,与贵国工艺互相交流。”
韩柏从白日梦里乍醒过来,连声称谢。他愈和这奸人相处,愈生好感,可见这人确有令人倾服的非凡魅力。
胡惟庸忽地压低声音道:“直海大人当年曾向本丞相说及贵国的雪岭天参,功能袪除百病,延年益寿,起死回生。不知……嘿!不知大人此次带来的万年参,是否就是这种罕世难逢的灵参呢?唉!皇上和本丞足足苦候了七年。”
韩柏心中暗笑,老狐狸终于露出他的尾巴来,难怪提也不提自己折辱胡节的事,还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原来谋的是万年参,旋又想到给他天大的胆子,谅也不敢向朱元璋讨参来吃,自然是与直海有着袖底交易,于是故作神秘凑到他耳旁道:“我本想待会无人时,才向胡丞相说出来的,临离高句丽时,直大人早有密嘱,为此我们另外带来两株这种灵参以孝敬丞相。此事乃最高机密,不单没有列入贡品清单内,敝王都不知道。嘿!这两株参乃我特选正货,比之献给贵皇上的只好不差。嘻!除了你刚才说的功效外,最厉害的还是壮阳之效,我只不过吃了一根参须,现在等闲十多个美人儿,都不是本使的敌手,你明白啦!”还用手肘轻撞对方一下,以示亲热。
胡惟庸听得喜上眉梢,心动至极,暗忖这专使大人比直海更识时务,当年直海只是答应私下给他一株天参,还只能是次一等的货色,现在这专使一给就是最优质的两株灵参,不过他生性多疑,仍不敢尽信,正欲试探,蹄声忽起,由远而近。胡惟庸皱起眉头,本是慈和的面容沉了下来,两眼射出森寒杀机。韩柏看得大是凛然,看来这才是他冷酷沉狠的真面目。马车倏地停下。胡惟庸恢复冷静的表情,揭起窗帘,往外看去。
一名骑士策马来至车旁,看进车厢来道:“胡丞相安好!”
胡惟庸一呆道:“叶统领你好!”
韩柏心中一震,暗忖难道这人竟是西宁三老之一,御林军统领“灭情手”叶素冬,忙仔细打量对方。这叶统领身量极高,一双眼神光慑人,显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看上去一点不觉“老”,像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人,只是两鬓稍有花白,生得英俊威武,一派高手气度。
叶素冬微笑在马上向两人施礼后,向胡惟庸低声道:“皇上有命,请专使立即进宫见驾。”
韩柏和胡惟庸同感错愕,均不明白朱元璋为何等不及明天,立即传令召见他这个假专使。韩柏升起了正在做梦的怪异感觉,他竟可以见到皇帝老子这位真正的老人家。
黑榜高手莫意闲冰冷灰白的尸体被放在地面的一张毛毡上。无论生前他如何叱咤风云,死后亦只能留下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甄夫人托着香腮,坐在一张椅里,凝视他的尸体,蹙起黛眉,像有什么苦思难解的问题。
脸色苍白的柳摇枝包扎着肩头,于此时走了进来,来到莫意闲停尸处,低头细看着,边道:“仍没有戚风两小子的消息吗?”
甄夫人摇头道:“还没!不过假若他们仍在城内,迟早会被我们找出来的,只怕他们早逃到城外去。”
柳摇枝抬头往她望去,道:“夫人为何像有点泄气的样子,要知两军对垒,总是互有死伤,只有到最后才知谁是真正的胜利者。”顿了顿续道:“何况莫意闲我早看他不顺眼,那天城内子夜之战,若他肯出全力,战果定会改观,留下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对我们并无好处。”
甄夫人微微一笑道:“先生莫要动气,素善只是有些问题尚未解开,所以情绪有点低落吧!”
柳摇枝听她温言软语,不好意思起来道:“对不起!这是我第二次受伤,所以心情不大好。唉!这两个小子为何敢在这种丧家之犬的形势下,仍准确地把握莫意闲的行踪,在光天化日的热闹大街上,公然搏杀黑榜的高手,摆明在天下武林前丢我们的面子,以后谁还敢投靠我们?”接着再道:“卜敌那胆小鬼更托伤躲起来,怕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目标,若我们不做回一两件漂亮的事,对声势的损害,实难以估计。”
甄夫人点头道:“他们的反守为攻,摆出逐点击破的姿态,确弄得我们鹤唳风声,草木皆兵。这么灵活的策略,是我们事先预想不到的,可是他们仍有两个弱点,可被我们利用。”
柳摇枝道:“夫人指的是褚红玉和水柔晶吧!事实上我们所有布置,均针对他们必须尽快赶去援救她们而设,这是他们明知是陷阱也要闯进去的绝局。但至今他们仍似置之不理,再加莫意闲一死,使我方阵脚大乱,再难以捉摸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甄夫人微微一笑,话题一转道:“柳先生假若是凌战天或翟雨时,听到长沙一战的消息,会作出怎么样的反应呢?”
柳摇枝微一错愕,显是被提醒后才想起怒蛟帮,沉吟片晌后道:“自然是立起全军,赶来与干罗等会合,而且他们应收到少主和里老大不在的消息,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甄夫人站了起来,来到莫意闲遗体的另一边,秀目闪着动人的神采道:“这确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我们运用得宜,不但怒蛟帮完了,风戚等亦无一人可以活命,那时整条长江将会落入我们手上,再配以由域外反攻过来的大军,内外交煎下,朱元璋势将江山不保。”
柳摇枝皱眉道:“恐怕我们现在的实力,并不足以打一场两边战线的硬仗!”
甄夫人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欣然道:“先生好像忘了还有胡节的大军和展羽的屠蛟小组哩!”
柳摇枝给她的风情弄得心儿狂跳,吁出一口气道:“夫人说的是,胡节和展羽有皇命在身,专责对付怒蛟帮,总不能坐视不理,可是他们的实力未必能把怒蛟帮一网打尽呢!”
甄夫人一阵娇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我们嘛!”
柳摇枝给她弄得糊涂起来,一呆道:“那谁来对付风戚干罗等人?”
甄夫人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他们要救回水柔晶和褚红玉,免得落入我们手中,我们为免实力分散,只能全力搜寻其中一人,先生会选哪一个作目标呢?”
柳摇枝心中有点不服气,这比自己年轻上数十年的美女,思想的缜密,比他这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还要老辣,若自己这次给不出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定会被她小看,不由用心思索起来。
甄夫人的心神却转到了韩柏身上,想到自己既公然向鹰飞表示了对这男人的兴趣,以鹰飞的心狠手辣,定会不择手段去把对方杀死,韩柏这小子究竟能否逃过大难呢?真是非常有趣。若他死了,秦梦瑶必然伤心欲绝,更且缩短她有限的生命,她也可绝了方夜羽的心,吐出一口浊气。若他仍能大难不死,我甄素善便和他玩个有趣的游戏吧!只要那真是个有趣的游戏便够了。
柳摇枝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我会选水柔晶作目标。因为褚红玉有丹清派这地头蛇掩护,必能瞒过我们这些外来人的耳目。而水柔晶的潜踪法既是由你传授,自然躲不过你的搜索,我说得对吗?”
甄夫人收拾情怀,甜甜一笑道:“先生分析得非常透彻,素善会利用干罗的侦察网,送出清晰的讯息,让他以为我们正全力围搜水柔晶,假若他们亦全力往援,将会发觉落入我们的算计里。”美目亮起森寒的杀意,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怒蛟帮的军师翟雨时,如何躲过这一场灾劫?”
洞庭湖那僻静渔港的渔舟上,怒蛟帮里最重要的几个人物,帮主上官鹰、凌战天、翟雨时、庞过之和梁秋末聚在一起商议。
翟雨时神色凝重道:“继昨夜接到长沙之战的消息后,刚才再收到千里灵传书,长征和风行烈联手在同一地点,刺杀了‘逍遥门主’莫意闲。”
上官鹰拍案叫道:“这小子真有种!”
凌战天道:“看来我们须立即赴援,否则他们早晚会给敌人吃掉,若我们结合起来,又有干罗助阵,纵使对方高手如云,我们仍有一拼之力。”
梁秋末插入道:“我赞成凌大叔的提议,方夜羽和里赤媚等两天前乘船东去,目的地应是京师,这会令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否则即使有干罗出手援助,恐怕长征他们亦逃不了。真是奇怪,为何以方夜羽的精明,竟会在这关键性的时刻离开呢?”
庞过之道:“我看是方夜羽没有把干罗这支奇兵计算在内,所以低估了长征的实力。不过那甄夫人确是厉害,一出手就把长征他们逼在死地,害得封寒送命。以他们的实力,长征他们杀了莫意闲,只算是回光返照的挣扎而已,若我们不立即施援,他们就危险极了!”
上官鹰向翟雨时道:“雨时快安排一下,救人如救火,一点不容浪费时间。”
翟雨时叹了一口气,这里共有五个人,四个主张立即出兵,他能提出什么其他主意呢?
凌战天看到他的迟疑,皱眉道:“雨时是否另有想法?假若我们在这种形势下,仍龟缩不出,坐看他们被敌人围歼,怒蛟帮以后休想再在江湖上立足。”顿了顿叹道:“就算这是个陷阱,我们都似避不了。”
翟雨时道:“目前的形势,实际上是机缘巧合下,意外生出来的后果,谁懂得利用,便可成为胜利者。现在长征他们以击杀莫意闲的行动,清楚向我们送出讯息,就是他们将会牵制甄夫人,制造出我们乘隙进击的形势,若我们不加利用,将会白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上官鹰松了一口气,道:“我还怕雨时反对出兵,现在放心了!”
翟雨时皱眉思索了一会,道:“现在我们大约知道展羽的屠蛟小组核心高手在十人之间,外围较次的好手则有近百人,配以胡节的人,随时可抽调数以万计的精锐快速部队,对我们加以截击。”
凌战天点头道:“幸好胡节的水师,因为要做好严密的封锁,实力分散,只要我们行动迅速,可作点的突破,所以行军的路线最为重要,若处理得宜,要应付的可能只是展羽的人和少部分的官兵。”
翟雨时道:“最快的行军路线,自是乘战船由洞庭湖开进湘水,两天即可抵达长沙府,可是也以这段水路敌人的实力最是强大。”
凌战天微笑道:“那也是敌人最想不到我们会采取的路线,不过若没有方夜羽的人在,我有十分的把握跟胡节的水师和展羽打一场硬仗。”